“草灵君,那个敖恕是什么来头?”石小侯问道。
“你忘了吗,他是北海龙王的四太子啊。”鋆见说。
草灵君叹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敖恕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龙。”
石小侯挠挠头:“可是他既然是龙,应该不会和仙门做对。我们仙界和龙族的关系不差,他的手下为什么要来围截我们?”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草灵君目光幽深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敖恕是北海龙王一龙妃之子,其母早逝,由北海龙母抚养长大,不久前犯了一事,被贬到毗娑海了。”
“他犯了什么错?”鋆见挑起眉头。
草灵君摇头不知:“肯定是让北海龙王不高兴的事了。”
几人一阵唏嘘。
石小侯望了望船前,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指道:“喂,你们快来看,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只见不远处有一座雪白色的岛屿,浮于海面之上,雪容目光闪烁,脸色隐有欣喜之态。草灵君对照着地图,说:“嗯,是雪国。”
顾恒卿凝神望着那雪岛,心里不由惊奇,那就是雪国,雪族生长的国家?当初魔族入侵,未央带着雪容只身逃离,去了凡间寻找有缘人。其中,是要飘游海上,并避开许多眼线的吧?如此长的路,也只有雪族这擅长飞行,耐力深厚的种族能吃得消。
“那里全是雪吗?”石小侯张大嘴,一见了白雪就十分欢喜。
鋆见皱眉道:“小声点,指不定还有把守的魔兵呢。”
其他人一听,赶紧收敛声响。
自看到那座岛屿,雪容的视线就没移开过,神情专注,似喜悦似惆怅,似忧伤似悲凉。
到了岸,草灵君施法将船收入袖口中,拍了拍,笑道:“有这方便多了。”
五人踏上雪地,白茫茫一片,偶有淡黄色的枯草被压碾的痕迹。这些冰雪非一日之寒,猜也不用猜是万年积厚的。极寒之地,狂风呼啸如刀,好在并未有飞雪。
草灵君赶紧从袖里找出了皮草,麻溜地裹在身上;鋆见也不例外,祭出了一件黑天鹅羽衣,穿上身;雪容身为雪族,自然不怕冷,反而比人间更适应这种温度,眼中是群星璀璨般的光泽,越走,越带了一分亲切之感。
石小侯并不知道雪国竟如此之冷,直哆嗦着,看了看旁边装束未变的顾恒卿,打着冷颤问:“顾师叔,你不冷吗?”
顾恒卿闻言,取出长久珍藏在怀里的那根尾羽,火光闪闪。
草灵君见了惊喜道:“咦,这不是白上仙尾巴上的毛吗?居然被小狐狸带了出来,哈哈,那可比我们还暖和呢。”
石小侯苦着脸,一个个都开挂,就他啥都没准备,冒冒失失地跟来,也没装备,不会要冻死在这吗?
鋆见想了想,变出一件白色的纸裘和一个虎头帽,递给石小侯:“你要不将就点?”
石小侯如得了救星,连忙接过包在身上,裹得跟粽子似的,连鞋子都不见,只露出一双鬼机灵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雪容头一回见着这纸做的衣服,微一皱眉。
鋆见似看破心思,笑道:“这是用楮皮纸做的,这种纸质地坚韧,揉皱之后相当耐穿,在保暖的同时不影响透气,干活出汗了也不会把衣服捂湿,造价又低,在人间并不少见,我偶然看见买了下来。”
雪容微微低头,她在皇宫,还真没见过这种衣料。
石小侯高兴地转圈:“我娘小时候就专做这种衣裳,即便是冬天,也暖和。”
“行了,既然都不怕冷,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草灵君道。
四人点头。
毕竟这里被魔族霸占,得时刻小心,免得被发现踪迹,暴露了身份。
顾恒卿边走边问:“草灵君,那宝物究竟在哪?”
草灵君动着手指:“待本君算一算。”
石小侯呵呵笑道:“草灵君,我作业有一道几何的题目不会做,不如你帮我算算吧?”说着,拿出自己的一个课本,指着一道算数题。
草灵君吹胡子瞪眼:“本君算的是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伏羲八卦,你那又是什么题目?”
石小侯收了课本,呲牙挠着头笑了笑。
草灵君继续闭目细算。
过了一盏茶工夫,他停下脚步:“找到了。”
众人道:“在哪?”
草灵君指着对面一个山洞,那儿有数名魔兵看守:“那里面。”
鋆见皱眉道:“他们不会是发现了吧?”
石小侯双眉攒聚不舒。
草灵君顺了下胡须,肃然道:“不像。如果魔族比我们先知道那有宝物,不可能只派了这么点魔看守。”
鋆见颔首,说:“也有可能,他们分成几个部队,在不同的区域看守,而这里,恰好是他们的负责区。”
石小侯愁眉锁眼:“那怎么办,把他们引开吗?”
顾恒卿道:“草灵君,我间谍你说过,异宝出世,会有彩光四溢,天地动荡,可是那山洞没什么动静,异宝是不是还没出来?”
草灵君点头:“我们是先‘占’而后快。”
鋆见说:“那我……”
话未说完,突然间,地动山摇,远远的一座山上发生了雪崩,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个山洞所在的冰山绽放出五彩霞光,而后是冰块爆破的声音。无数魔兵惨叫,全数被炸飞,血肉横溅,尸骨模糊。
积雪滚滚崩落,势不可挡,冰天雪地之中,哀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雪山冰水之间。
草灵君及时祭出结界,才算带了四人逃过一劫。等闹腾结束了,四周重回寂静,再看那山洞,还是老样儿,只是那几名魔兵,早呜呼送了命。
石小侯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我们没有先‘占’而后快,不过他们就是榜样了啊。”
雪容默默看了眼旁边石化的鋆见。
顾恒卿握着尾羽,毛触了触皮肤,痒痒的,却很舒服。
草灵君猛咳一声:“我们过去吧。”
四人点头,一齐朝那个方向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消息肯定会传到魔界,父君可能会派黄焱那厮来一探究竟。”鋆见担忧道。
“我说鋆见公主,这些魔都死了,消息怎么传啊?”石小侯说。
鋆见冷哼道:“你当我们魔族是干嘛吃的,就这小小的动荡,顶多受点小伤,那些死了的,肯定是修为欠佳,死不足惜。”
石小侯撇了撇嘴。
雪容微微皱眉,虽然她在路上意外听到石小侯提起鋆见是魔族公主,心中对鋆见有了一丝偏见,可那时石小侯指天发誓,又对顾恒卿和草灵君跪着苦苦检讨,她当时有那么一刻,忽然觉得,魔也不要紧。
并不是所有的魔都坏的,有些魔可能会善良。像鋆见,不但没有给魔族通风报信,反而一路上陪同帮助他们,这就是一个朋友。
交朋友并不看身世,也没有种族的歧视。不管鋆见是魔族的公主还是什么,她不是没有恶意,还帮助她吗?那就是一个朋友。
刚刚的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心里虽然有一种畅快,可又有一种怅惘。报仇复国,将魔族赶出雪国,可是雪族,就剩她一个啊……
就算把全天下的魔都杀光了,昔日旺盛的雪族还是不会回来了啊。
她可以说是遗民,苟活于世,花尽一生精力去报仇,真的有意思吗?
还是,她选择另一种人生,代表雪族活下去?
“怎么了,雪容?”草灵君察觉到雪容的眼神有些黯淡,敛了平日的玩笑语气,问道。
雪容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突然觉得,报仇也没多重要了。”
草灵君了然地摸了把胡须,说:“人活于世,为的是自己。有的人愁苦,有的人欢乐,每个人有不同的感受,这都是人生。你认为重要的,那就是重要的,认为无关紧要,那就可以无关紧要,只要你心里觉得这没错,到了问心无愧的程度,那就行了。”
“问心无愧?”雪容伸手摸自己的胸口。
“是啊,你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吗?”草灵君问道。
雪容轻点头。
“好,那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草灵君说。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雪容凝聚心神,心跳的速度清晰有力,好像……
脑海中似有一个绿裙女孩的身影,对着她咯咯笑着:“雪容,我今天去看顾大哥了,他还给我讲了《牧云记》的故事。”
冰雪碎裂,有脚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簌簌的。
顾恒卿目光一沉,手中血玉笛隐现血玉色之光,草灵君也抬头凝视着前方的一个缓缓移动的黑影。
脚步声不轻不重,刚刚好。
几人留神防备。
石小侯忽然道:“咦,鋆见哪去了?”
这一声出,那黑影已到了身前,狰狞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赫然是一个魔。他狞笑着,手举着狼牙棒,大声道:“三年了,头一回有人进这里来。”又嗅了嗅:“好纯正的气息,是仙门的人!”
他抬脸凝重道:“我外面的兄弟呢?”
石小侯结巴着说:“你,你说那些魔兵?都……死了。”
“死了?”那魔脸一沉,晦暗难明,一声二字,带了别样的质问和寂寥,穿梭在隐秘的通道里。
几人做好了迎接暴击的准备。
果见那魔大声一吼:“那就让你们以命相抵!”
四周一阵震荡,敢情这魔还会狮吼功?
顾恒卿正要一笛子出招,却听对面一声闷哼,那魔背后一阵剧痛,厚重的盔甲在顷刻间脱落,紧随着,他来不及往后看,身躯就往前倾,只有哀叫一声:“说话要留心背后!”
“嘣!”
身体在地上砸了一个坑,魔倒在里面,一动不动,似乎断了气。
四人唏嘘着,鋆见从前面走来,手拿着银钩鞭说:“这家伙分量还不轻。”
石小侯瞪了眼:“鋆见公主,你怎么从这家伙的后面来?”
鋆见再自然不过道:“我比你们先进去,听见有声响,然后跳到了通道的上面,这家伙就走出来,扯一嗓子,我干脆一鞭子把他打晕了。”
草灵君抽了抽嘴角:“背后偷袭,这样就解决了?”好简单啊!看这只魔嗓门大,实力应不可小觑,手头一棍狼牙棒更显得强悍绝伦,可魔族公主就是魔族公主,一鞭子就把人打马趴下了。
鋆见叉着腰,微笑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走不走?”
“走走走,快走。”草灵君牵了雪容几乎颤抖的手就走过去。
顾恒卿默默收了血玉笛,和同样无话可说的石小侯跟在后面。
鋆见一路上兴致昂扬,哼着歌,好像刚刚打晕部下的不是她。就连外面惨死的魔卒,好像也不能让她的心情落下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