鋆见落在平地上,情绪还稍稍未稳定,她偏头一看蹲在地上寻找草药的顾恒卿,注视良久,慢慢走到他身旁。
“顾兄,怎么样?”鋆见问。
顾恒卿微微抬头,琢磨鋆见问的是幻境里的遭遇还是自己有没有找到六叶雪参,便说:“我没被幻象迷惑,侥幸逃了出来,只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六叶雪参。”
鋆见低头四处张望,说:“怪了,六叶雪参在这里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可能是杂草太多,混在当中。”顾恒卿说道。
鋆见想了一想,说:“我用搜寻术试试。”
“搜寻术?”顾恒卿问道。
鋆见解释着:“搜寻术是一种专门寻找事物的法术,只要在脑海里想象着要找的东西的样子,术法就会帮你找到。”
“那你试一下吧。”顾恒卿说。
鋆见点点头,闭上双眼,手势在胸前迅速变换,黑色的雾气自掌心溢出,扩向四野。一片黑气停留盘旋在某个方向的上方,又陆续有许多黑气散出,在不同的地方有所停留。
鋆见睁开眼,看了看,说:“不是还挺多的么。”
她走上前,拨开草叶,果然见有一株青翠欲滴的六叶草,使劲拔出,果然是一棵雪白的人身。
鋆见收了法术,将六叶雪参双手交给顾恒卿:“喏。”
顾恒卿诚谢道:“多谢公主了。”
鋆见笑不露齿:“跟我说什么谢啊,咱们还是快回去买其他材料吧。”
顾恒卿郑重地点头,六叶雪参藏入血玉笛内,二人化作两道光束冲出幻月境。
顾恒卿降落在一个热闹的街市,路边是形形色色的商人小贩,卖着不同的货物。顾恒卿摊开纸,一眼抬起,看到“草药堂”三个字,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吗?”掌柜的堆起满面笑容,到顾恒卿身前。
顾恒卿给了掌柜的一张纸,说:“上面的药材各一两。”
掌柜的一看那许多数目的材料,如同见到无数的铜钱,笑逐颜开道:“好说,公子请稍等。”就命伙计按着那纸上所写的去拿药材。
顾恒卿立在原地。
掌柜的招手笑道:“公子不妨坐下喝口茶,那伙计马上就来。”
“我有要紧事,容不得耽搁。”顾恒卿没有入座。
“是是是,公子稍等片刻。”掌柜的一口喝光了杯内的茶。
顾恒卿默然垂眼,那张纸是从助魔壶里飘出来的,他故意将六叶雪参的字样涂抹去,就是不让药店里的人生疑。
“药来了。”伙计抱着一包包草药,掌柜的连忙帮着称斤两,对顾恒卿道:“公子,一共二两银子。”
顾恒卿从袖内摸出一块银锭子,不多不少,正够一两,拿了草药就走人。
“公子,下次再来啊。”掌柜的喜笑颜开,捧着银锭子当宝贝儿似的。
顾恒卿在人群中一路低头行走,默默留意周围的动向,待到转角时,身形一闪,足步一蹬,跃然上树。
“顾兄!”鋆见早等候在一处。
顾恒卿翩然着地,手里拎的一袋草药伴随着发出细碎的响声,他开口:“药材都买好了。”
鋆见高兴地笑道:“太好了,此事如此顺利,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们,白上仙的毒一定能解的。”
顾恒卿的眼色缓缓晦暗下去。
鋆见转了身:“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吧。”
“可是,什么地方既没有人,也不会被其他妖魔鬼怪发现?”顾恒卿问。
鋆见手摸着下巴,来回踱步:“这个……我的闺房一向无人敢入,可一些打扫的侍女可能会乱翻东西,不小心把药撒了就麻烦了。要是我父君那里……”
顾恒卿连连摇头:“魔君借我助魔壶已是难得,又怎敢劳烦他暂藏?”
鋆见轻轻颔首:“是啊,万一那个黄焱贼心不死,偷偷在壶里加了一点药材也不好了。”
顾恒卿沉吟片刻,心想:明凰殿没我师父的默许无人可入,但师父现在身在婆娑洞,灵力削弱,结界也变得薄弱。如果我用尾羽控制整个结界,就能阻止任何人进入明凰殿,而把助魔壶藏在里面,也无人发觉。
可是,结界和师父的灵力相联,一有人触碰结界,师父就能感觉得到,万一自己控制结界被师父发现怎么办?
顾恒卿犹豫了下,拿了一个主意,在师父布下的结界外,再添一个自己的结界。
他的法力自然不能跟师父相比,但尾羽是师父当时从自身上拔下来的,蕴藏着当时雄厚的灵力,他借助着尾羽上的仙力,又使用自己的法术,祭出的结界肯定也很牢固。而且有人来,首先要过的是他那一关,只要他不同意,别人无法闯入,师父更不会察觉。
就这么办!
顾恒卿抬起眼:“我有主意了。”
“嗯?”鋆见转过脸。
一纵青影伴着红光飞入明凰殿,伸手一触结界,果然薄弱,仿佛只要来个九天玄雷青光闪电,就可能化为碎片。
顾恒卿掏出尾羽,灌入自己的仙力,两者相融,而后默默念咒,登时尾羽霞光绚烂,平地祭出一道透明坚硬的屏障,将整座明凰殿方圆包围起来。
顾恒卿收了尾羽,一路飞进殿内,瞧瞧左右无他人,便合掌念诀,血玉笛光芒一闪,半空变出一大包草药,一棵六叶雪参,一鼎助魔壶。
顾恒卿照着鋆见的说法,揭开壶盖,先倒了所有草药,然后将六叶雪参切成七等分,都丢入壶内,盖上盖子。
顾恒卿盘膝坐在地,双手前推,泛着天青色的光辉,射向助魔壶。助魔壶在那片清光中缓慢顺时转,浮于半空,发着“滋滋”的响声。
顾恒卿缓了口气,两手慢慢落放在膝盖上,抬脸望着那助魔壶,半年后就可以炼制出解药了吧。
他起身,转到一个房间,发现里面有些许灰尘,便动用净水诀一一清理,其他房间亦是如此。
做完了这些,他才下山。
迎面撞见两个男弟子,看到顾恒卿时皆是一脸诧异,随后转为欣喜。
“顾师叔!”
“顾师叔!”
顾恒卿一愣,那两人不是别人,却是很久没见的竺八和戚木。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顾恒卿问。
戚木说:“师父命我和竺八去后山砍柴,这才刚回来。”他们两人肩上各有一担木柴。
竺八憨厚地说:“顾师叔,好久没见到你了,宋掌门说白掌教和你都闭关,明凰殿很久没人去,冷清了不少。”
“师父和我都闭关?”顾恒卿道。
“是啊,师叔,你出关这么快啊。”戚木道。
顾恒卿心里有疑虑,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竺八和戚木却倍感亲切,和顾恒卿诉说着往事,提到苏依,都是一阵沉默。
“顾师叔,其实依依她……”竺八正要说,被戚木一胳膊打在胸口,把话噎了回去。
戚木皮笑肉不笑道:“顾师叔,时候不早,我和竺八要快点回去,免得师父等急,就先告辞了。”
“嗯。”顾恒卿点头。
竺八就被戚木揪着耳朵走了。
竺八一路晃着手,闷声闷气道:“你干嘛不让我说!”
戚木见走了有一段距离,且确认顾恒卿听不到,便阴沉着脸,责备道:“你傻啊,顾师叔那样子一看就知道对依依没兴趣,你说了出来,闹得人家多尴尬啊。”
“为什么会尴尬?”竺八抓抓后脑勺。
戚木打了一下竺八的脑袋,啐道:“说你笨你还真笨,我且问你,依依是因为什么才被关入醒魔洞的?”
“又打我,”竺八委屈地嘟着嘴,捂着被打疼的部位,两眼一瞪,“还不是中秋蜀山之宴被汝嫣艳容控制,差点残杀同门吗?”
戚木严肃道:“那你可知她为何会被汝嫣艳容控制?”
“师父说了她有心魔。”竺八说。
“那你知道她的心魔是什么吗?”戚木道。
“这我怎么知道。”竺八晃了晃脑袋。
戚木又是一个脑瓜,竺八又捂住头:“别打了,本来我够傻,被你这么没命的敲,更傻了。”
戚木声色俱厉道:“苏依喜欢顾师叔,这你都没看出来吗!”
竺八听了,呆呆地看向戚木。
戚木满面阴云,沉声道:“依依一有好吃的就多留一份给顾师叔,一有好听的故事就跑去告诉顾恒卿,一有空就往明凰殿跑,你说,她不是喜欢是什么?”
竺八莫名其妙地看着戚木:“这有什么可疑的,也许是依依把顾师叔当朋友呢。”
“朋友?”戚木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声音更加阴沉晦暗,“那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嘲笑顾师叔只会使用笛子而没有剑,遇到敌人只会吹音乐而不能砍,当时苏依是怎么说的?”
竺八仔细回想,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她当时说……”
“她当时说:‘就算顾师叔吹笛奏乐,也比你们这群只拿硬铁不敢打的狗熊强!’”戚木环抱着手臂,肃然道。
竺八扑哧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戚木装作老成的样子,说:“不,当时说顾师叔的人是你,为什么她连我们三个都一起骂呢?还有你有没有看见石小侯的脸色,异常难看。”
竺八郁闷道:“被说成是狗熊,脸色不难看,难道你还欢喜过头?”
戚木大骂一声:“笨蛋!那是石小侯比我们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苏依喜欢的是顾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