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你那原是戏我的。”快接近海面,萧韶不悦地说道。
敖恕挑眉道:“本太子也是考验你的人品。”
萧韶冷哼了一声,说:“误了我救人,我可饶不了你。”
敖恕啧啧道:“本太子本亲自出马已经算给了你面子,你还管快不快?”
萧韶冷声道:“我只知道,事没做成,等于没有帮。”
敖恕勾了勾唇角,含笑不语。
萧韶却又担忧了:“他们就在这附近吗?”
“你没看到那有一黑影吗,蓝翼海龙兽并没这么小,又张这个形状,不是船还是什么?”敖恕说。
萧韶不禁叹道:“好大一艘船,只是他们还没碰上蓝翼海龙兽吗?”
敖恕微微蹙眉,打量了那黑影,说:“如果本太子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是遇上过了。”
“什么?!”萧韶愕然的看着他。
“但明显是虎口脱生了,你没发现那船影有些凹凸,是受了破损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他们人怎样了。”敖恕说。
萧韶道:“真是稀奇,蓝翼海龙兽吃人不直接一船吞下去,雪容会不会……有事啊。”
敖恕说:“我看不像。”
萧韶瞥了瞥前头的海马,说:“喂,你这只海马能游到上面吗?”
敖恕一下抓了她的手腕,身子一纵:“当然是咱们上去了,笨!”
一个浪流冲上海面,激开水花,两个人头冒了出来。
“放开我!”萧韶挣开敖恕的手,粉面通红,两眼圆睁,杀气毕露。
敖恕却难得戒备,神色谨然,竖指在唇前道:“小声点。”
萧韶一怔,偏了偏头,船那边似有声响。
石小侯一声大喝,振臂展身一跃就是三丈高,他跳下海,一根长绳跟着不断往下滑,他在船底折腾了一会儿,浮出水面,喷了一口咸咸的海水,头发湿了,却不甚在意地飞起,在即近甲板时身子缓缓下落,他手一撑,掌心贴着栏杆,稳稳着落。
“身手不错!”鋆见赞扬拊掌道。
毕竟是女孩子的夸奖,石小侯腼腆的笑笑:“哪里,哪里。”
草灵君摸着胡须,眯眼道:“有绳子稳定,这艘被蓝翼海龙兽破坏的船身应该还能正常使用。”
顾恒卿说:“为何不用法术修补?”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石小侯跺着脚说:“顾师叔,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不用这么辛苦地下海了!”他掐了诀,一身潮湿立刻变干。
顾恒卿说道:“你们当时兴致很浓,我以为是想有更多的意趣,就没出声了。”
鋆见哈哈笑道:“顾兄,你有时沉默,还真的气死人不偿命啊。”
草灵君呵呵道:“本君竟也没想到还有更方便的方法,哈哈,真是老了,老了!”
雪容抿了抿嘴。
临近的海面,敖恕看着那艘船,说:“他们那样子,好像并不需要我们去救啊。”
萧韶紧张道:“怎么会这样?璎珞分明说蓝翼海龙兽最是凶残,遇上猎物不会留下活口,怎么只是破坏了船只而无伤及人命?”
敖恕打量船上那英姿飒爽的鋆见,只穿一件银绣玄色战衣,外加流云黑雾披肩,黑云素绉宫裙,银环压发,略施粉黛,俊脸秀丽,透露了女儿豪情七分。
他暗暗赞叹,光凭这身段,美妙的轮廓,真的可称上巾帼英雄了。
敖恕假咳一声,故作深沉道:“可能是他们运气好,连蓝翼海龙兽都不是对手。”
萧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
敖恕耸耸肩:“虽说蓝翼海龙兽至今没遇上克星,但那几个人竟然能在它的虎口中逃脱,就说明有些手段。呐,如果他们敌不过,现在早在蓝翼海龙兽的肚子里了。”
萧韶狐疑道:“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敖恕噗嗤一笑:“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如果本太子没看错的话,那个戴面纱笠帽的就是顾恒卿了吧?”这些人里,他的气息最为特别,最难以琢磨。
萧韶颔首道:“那个白色衣裙的是雪容,一身绿的是草灵君,可是另外两个……那跟猴子似的好像是顾恒卿的同门师侄,叫什么石小侯,还有旁边的……嗯?”
“是谁?”敖恕看向萧韶,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
萧韶蓦然睁大眼:“鋆见?她居然也来了!顾恒卿,难道真的和她有私情?”
“鋆见……”敖恕喃喃道,“这名字有些耳熟,本太子像是在哪听过。”
萧韶呆呆的望着船上的人影,眼眶一酸,说道:“鋆见是魔界公主,魔族,顾恒卿身为华山的弟子,居然和魔族勾结,败坏门规,有损清誉,真是给仙门丢了好大的脸啊!”
“嗯,仙门竟出了这等败类。仙魔一向不合,他居然还和魔族公主同行,相处和睦,看来关系不浅呀。”敖恕眸色暗沉道。
萧韶转脸问敖恕:“蓝翼海龙兽被他们击退了,那毗娑海还有没有其他的危险?”
敖恕想了想,说:“没了吧,毗娑海最大的隐患就是蓝翼海龙兽,如果他们连这都通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韶握紧拳头:“我不甘心!”
“那你还想怎样,现身拦截他们?”敖恕问。
萧韶眼中含着仇恨与妒忌,胸口似有什么在抓挠,令她实为不适。
魔界,阴云密布,天色昏暗,一个紫衣女子俏然立于一棵枯树旁,仰首望着上方浮现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北海滔滔,无限愁恨难忘。
多年前,一条小龙外出闯荡,误进了一座山洞,什么都不懂的它乱闯乱拐,后面的石岩如幻影般灰飞烟灭,而它处罚了石缝中隐藏的机关,一块块碎石从头顶砸下来,洞穴也即将崩塌。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手腕一紧,她化作一缕紫光,连拖带拽的和他飞出那乱石纷飞的暗道。
小龙渐渐长成了一俊俏少年,和紫色裙的她并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绝代璧人。他含情脉脉,对她深情款款,搂她入怀,许下一个个誓言。
很久以前,她也曾爱过一个人,为了他不惜闯入布满机关的山洞。
他被她救了出来,却年少懵懂,不明情爱,自行离开了。
她等了三千年,才盼到再见他一面,那时的他初登王位,纳了三位美貌的龙妃。她丝毫不介意,跟着他去了北海龙宫。
为了他,她甘愿忍受水族对我狐狸的羞辱和嘲讽、歧视。
为了他,她在水晶宫步步惊心,时刻提防除他以外的人。
可是,她没想到,龙是如此多情的动物,他四处拈花惹草,眠花卧柳,对她也不过施舍小小的爱意。
但她都忍下来了,爱一个人,总要有付出。
然而,她万万没料到,他还这般冷血狠毒。
那一个夜晚,他将她从泡满药的浴桶中抱出来,取出匕首在她的心口处轻轻一划。她呻吟出声,一滴滴血从伤口处缓缓流淌,又都掉在一个精致的瓶中。疼痛让她头晕目眩,可是至少在这一刻,他真实地在他身边,抱着她,给予她温存。
此后,他常常来,每一个晚上,都准时的来,陪着她淋浴药水,而后眼都不眨一下的划开结了痂泛着通红的胸口,滴答滴答,等采够了血,他就头也不回地弃她离开了。
“王上……”她艰难地出声,却唤不回他的脚步。
她知道,她一向不得宠,他也可能不记得她就是当年洞中相救于她的紫毛狐了。
他一次次采她的血,只是为了救他的一位宠妃。
那宠妃是一条蛟龙,生得美艳非常,可惜半月前染了重病,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他日夜守在宠妃的身旁,熬红了眼睛,昭告四海想寻求治愈宠妃的药方。后来有人进言,仙狐的血驱邪延寿的作用,只要每晚取仙狐心口的血熬成药,给宠妃服下,过一年就可痊愈。
于是,他便命人备好消毒的药,泡进桶里,让她坐在充满呛鼻气味的水里,然后忍受疼痛取心头血。
“紫轩,还不够,再多流点儿。”别的侍女可能会见她可怜,稍稍作假。可每次,都是他亲自来,亲自取,一滴也不浪费。
她本就不受宠,当时因为他会每晚来看她,竟没觉有多少委屈,反而还有窃窃的欢喜,多么可笑!
一日复一日,月月相似,很快就到了一年,宠妃的病真的好了,他大喜过望,设宴请众人庆贺。可是,就在他们举觞欢饮、觥筹交错,宠妃献舞的晚上,她心口猛然剧痛,血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身体一抽搐,栽倒于地上。有侍女去禀报他,他不过淡淡一瞥,把目光又转向舞蹈的宠妃,鼓掌哈哈大笑,丝毫不为宫中死了一只狐狸而伤心。
是啊,死的不过是一只狐狸,狐狸本就该生在陆地上,为什么要跟着他来到北海呢?
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他可没强求她嫁给他。
画面陡然变转,海面上掀起海浪,一波接一波,是有暴风雨了吧?
辛紫轩眸色一冷,手一挥,衣袂飞扬,画面在一片淡紫光下变为杂乱的零星碎片,如往事的尘埃,随风消散。
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连带她日后看见海,心情也不能好。
听说鋆见公主去了毗娑海,而龙王四太子也在那,他们会不会见面?
辛紫轩慢慢抬起头,脸上是平时从来不见的黯然。不再仰望,不再祈求,我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人。而我要是有一天将你所做的丑事公诸于众,你就不怕得来的一切都变成黄粱一梦一场空吗?
北海,龙王,我辛紫轩一生一世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