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也只好这样了。婚礼上的新郎是‘贝水’,宾客们也以为是‘贝水’,但‘贝水’的身世背景只有萧韶和皇帝知道。如果有人故意挖掘,发现了真相,查到华山,而顾兄不可能一直在明凰殿,届时白上仙或许已出关,知道了这件事,欺君罔上,会怎么做?”鋆见问。
顾恒卿正色说:“当然瞒不住,皇帝恐怕已经猜到了我们李代桃僵的计划。”
鋆见和贾深一惊。
“可是他没有阻止,反而任我们继续下去,说明他可能做好了准备,到时我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哪怕真有知晓内幕的官员从我同门那得知我在华山修行,并未成亲,但萧韶那时可能已经生下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没办法了。”顾恒卿说。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当初还不是因为萧韶有了贾深的种,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关键还是米有没有熟啊。被发现了又怎样,我可不信萧韶会狠心杀自己的骨肉,贾深又对她温柔照顾,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时一笑泯恩仇,过去的都过去了,也就听天由命了。”鋆见道。
贾深目光游离:“我怎么听着你们像是不怀好意啊?”
鋆见瞪着他,没好气地说:“我们帮你欺上瞒下已经够好了,要不是看那人间倒霉公主和没出生的胎儿,我早走了!”
顾恒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好常时间没看到雪容了,以前来皇宫不是办事就是有事,仔细一想,有三年没见了,她怎么样了?”
贾深眼中划过一丝讶然:“顾仙长是说雪容公主?她很好,最喜欢和韶儿玩,可是前一阵子去天山采雪莲,还未回来。”
顾恒卿点点头。
鋆见一仰头,说:“那就这么办吧,贾深将工作辞去,等到下个月易容和萧韶举行婚礼,住进驸马府,好生对着萧韶,即便日后发现是假冒的,碍着多年夫妻情分,萧韶应该也不会太恨之入骨,你就多哄哄她,劝劝她,凡事依着她都好了。”
贾深连连点头,说:“别说辞工作,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能和韶儿在一起,我也心甘情愿了。”
鋆见不屑地说:“果然是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么傻,也难怪说傻话了。”
一个月后,驸马府修建完毕,皇帝赏了无数金银珠宝与萧韶,那些值钱玩意都随精致华丽的家具一道搬往驸马府。
鋆见一手叉腰,啧啧道:“人间的婚礼可真是奢华啊。”
“韶儿是公主,婚嫁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比的。”贾深说。
鋆见嫌弃地看他一眼:“就你这身材,还当驸马爷,那群人真是瞎了眼了。”
“嘿嘿,若不是凭借顾仙长的法术,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达成所愿。”贾深喜笑颜开道。
鋆见哼了一声。
“对了,鋆见公主,你们魔界的婚礼是怎样的?”一开始从顾恒卿口中得知鋆见是魔族公主,贾深那脆弱的小心肝就着实吓了一跳。但经顾恒卿的劝导,以及这段时间自己对鋆见的所见情形,放松了些。
魔族虽然杀人嗜血,可也有好坏之分,并不是所有的魔都邪恶,就像人不也有善恶之分吗?
所以,贾深除了对鋆见说话时比对顾恒卿的更恭敬点,态度还是和以往变化不大。
鋆见难得沉默下来:“很无聊,就拜拜堂,礼便成了。哪来这么多规矩,乐队和喜轿,还喝什么合卺酒。”
贾深呵呵干笑:“风俗不同,风俗不同。”
鋆见把眼一望:“对了,顾兄呢?”
贾深眨眨眼:“似乎还在华山。”
鋆见略蹙了眉,忽听身后一阵风声,迅速转了身,惊喜地叫道:“顾兄!”
贾深也回头看去,只见顾恒卿正抱着血玉笛倚在树边,一根黑色发带将如墨染的长发绑起,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白纱斗笠丝毫不变地戴于头顶,阳光洒下来,隐约能见到他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浑身仙气十足。
他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鋆见率先跑过去,欢天喜地道:“顾兄,你来啦。喜服呢?”
顾恒卿左手一摊,青色之光一闪,顿时出现一套红如火的喜服,精织细绣,华美非常。
鋆见拍掌笑道:“哈哈,太好了!”
贾深紧跟过来,瞧见了喜服,两眼闪着光,面上说不出的喜庆。
顾恒卿说:“我跟萧韶说过拜堂前会摘下面纱,所以,贾深你一开始就以另外的容貌进场。”
鋆见转头看贾深:“这张脸,或许是最后一次陪你了,你要想好。”
贾深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这本来就不过一副臭皮囊,长得俊也好,长得丑也罢,反正一开始就在自己身上。变成什么样我都无所谓,只要韶儿能开心就好。而且,另一张脸,和我原先的也无太大差别。”
顾恒卿颔首道:“那我现在就帮你变化。”
贾深听说,慢慢闭上了眼。
顾恒卿并指掐诀,指尖冒着青光,伸去一示,一道青光将贾深全身笼住,渐渐移动,最后停滞在脸上,顾恒卿手一挥,青光散去,贾深面上,已是一张稍有不同的脸。
鋆见笑道:“成功了!”
贾深睁眼,摸摸自己的脸庞,无非是厚唇变为薄唇,鼻梁更加高挺,眼眸更加细长,眼尾微微上挑,整个轮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冷峻。
顾恒卿说:“如果与你原先的容貌有八分相似,还是有可能被别人认成是贾深,但这张脸,与你原来的只有五分相似,那也差不多了。”
贾深放下了摸脸的手,对顾恒卿深深一鞠躬:“顾仙长之恩,在下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仙长。”这样的话,似乎听过了不少,好像救人时,那些人都会说类似的话。
鋆见挖苦道:“他一个修仙的,直接腾云驾雾,乘风御剑了,哪需要牛马。”
贾深说:“是在下疏忽了,仙长之恩,在下即是粉身碎骨……”
顾恒卿打断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快把喜服穿上吧。”
贾深答应了“是”,便到草丛茂盛处换了衣裳。
鋆见背着手,来回踱着步,状似不经意地说:“顾兄,其实娶了人间的公主也是一桩美事,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喝不尽的琼浆玉液……”
顾恒卿漠然道:“我不愿意。”
鋆见挑了挑眉:“你是嫌弃她非清白之身?”
顾恒卿摇头:“我从来没想过娶公主。”
鋆见眉挑得更高了:“哦?”
“我只想跟着师父修仙,哪也不去。”顾恒卿说。
鋆见听了,眉渐渐收敛,小声嘀咕道:“我近乎忘了,你心里已经有了……”
“我换好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喊声,锃亮的皮靴踏在草地上,一袭红衣,贾深容光焕发,一脸喜庆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鋆见扭头望去,却见贾深穿了一身珍珠绣金描云大红袍,束一条黑玉镶翠文龙带,脚上一黑色筒靴,也是金丝银线乱晃,衬得他那张白嫩嫩的脸,更加清雅,平添了一分高贵的气质,竟不亚于寻常的富贵公子,真有一副新郎官的派头。
鋆见笑着说:“看来这身衣服还是穿对了。”
顾恒卿垂眼,似在思考什么。
“喂,贾深。”鋆见递给了贾深一面铜镜,贾深临着日光,揽镜自照,喜得摸摸自己的脸,居然真像个迎娶公主的驸马新郎官,他眉飞色舞,哼着跑了调的自创曲子,感觉平生头一回好运降在了自己头上。
“我要娶公主啦,我要娶公主啦……明天我要娶她了,哈哈哈,没人比我更爱她,我爱惨了她。我终于可以娶公主啦!”
“行了行了,大白天唱什么山歌,也不嫌丢人,别人还只把你当成傻子呢。”鋆见笑着说。
贾深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笑着说:“我实在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仿佛一生中第一次,出现一件让我不知所措的事情。”
鋆见哼道:“你到时只管和萧韶拜堂,没有人会认出来的。”
“说的是。”贾深点点头。
鋆见笑不露齿,转脸看向顾恒卿:“你说是吧,顾兄?”
顾恒卿茫茫然地回视。
鋆见的心咯噔一下。
贾深犹自在自己的幻想里,高兴的不知所以。
鋆见留意顾恒卿的动向,悄悄到他身旁,小声问:“怎么了?”
顾恒卿轻轻说道:“刚才草丛里好像有人。”
鋆见目光一狠:“谁?”
顾恒卿摇摇头:“未看清,似乎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那就是除人以外有修为的……
鋆见五指合拢,紧皱眉头:“这次的公主大嫁,新郎的名字叫‘贝水’,除萧韶和皇帝外,并无人知晓是顾兄你啊。”
顾恒卿声音淡淡:“我怀疑,我们的计划露馅了。”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鋆见失声道:“什么?!”她转首望望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喜不自禁几欲要疯癫的贾深,有些于心不忍,问顾恒卿:“那接下来怎么办?”
顾恒卿直截了当道:“按原计划进行,我们在暗中防备,必要时解决麻烦。”
敌不动,我不动,照目前的情况,只有静观其变了。
鋆见叹道:“也只能这样了。”抬脸望着天上的光日:“但愿贾深真能娶到那个凡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