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曙出去的时候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没让自己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苏沐就守在马车外面,看到他出来就像是怀疑有人偷肉的狗一样狐疑的打量他的衣服跟脸,想找出不对的地方。
谢曙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点头打招呼,跟之前在马车上时的拘谨羞涩判若两人。
苏沐极轻微的挑了下眉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霎时由阴转晴,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
见他这种近乎于幸灾乐祸的样子,谢曙怒极反笑,他压低声音,“苏内侍何必如此,少一个谢曙,还会有无数张曙杨曙刘曙……届时,还望内侍能笑的出来。”
这话说出来先不论苏沐怎么想的,谢曙自己心里首先就不舒服,他敛目,不再说话,对着马车恭敬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苏沐脸上笑意不变,只看着谢曙离开的背影眸色加深。
谢曙又能懂什么,不过是因为有个物件儿而已,就能光明正大的做出这种心灰意冷的姿态。
他连光明正大都都不能,更别提去吃什么醋了,他当然知道公主未来会有很多侍君,甚至他已经开始准备不同风格用来分驸马宠爱的侍君了。
可再好的心态也不影响他因为某个男人靠近公主失败而觉得开心,这是控制不住的情绪。
至于谢曙嘲讽的话语,他记下了。
苏沐上了马车,打开里面的帘子,入目是正闭着眼睛休息的琼花。
她穿着鲜红的官袍,明明艳丽的过分的色彩落在她身上却一点儿都不浮夸,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感。
她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
苏沐已经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挪开视线了。
琼花目光落在他身上聚焦看清楚之后道:“走了?”
“是,谢郎君走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
苏沐说着,眉头就微微皱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吐出一句:“他似乎…看了您的位置一眼……”
他这态度。
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是在明示谢曙对她不敬。
琼花目光中有些许的恍然,然后说:“你煮茶吧,我休息一会儿,想喝你煮的茶。”
这是苏沐的病又犯了,总想着碎碎两句别人。
给他找点事儿做,他就不会想七想八乱搞事儿了。
苏沐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他以为琼花成功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这会儿是一点儿都不想提起谢曙,所以才指挥他倒茶——公主这是觉得他比谢曙好!
他努力克制着嘴角想要勾起的弧度,坐姿优雅好看的开始煮茶。
公主喜欢喝茶,他专门跟很多茶师学过煮茶的功夫,知道什么茶该怎么煮才最好,这会儿煮起来行云流水的好看。
琼花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假寐状态。
最近的上司给她分派的活儿是越来越多了,累,睡不醒。
四肢都发软。
一觉睡醒,小腹坠坠的疼。
琼花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坐起来,有温热湿润的东西流出来,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在这个世界的经期非常不稳定,有时候是一个月两次,有时候是三四个月来一次。
距离上一次来才过去两个多月,她实在没想到突然就来了。
马车从侧门驶进公主府,琼花披着披风从马车上下来,回了屋子把官袍换下来一看,后缀那里有一块儿湿润的更深的红。
她换好衣服走出去,把官袍放在脏衣盘上,“洗仔细一些。”
“是。”
苏沐应了一声,亲手把官袍拿下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热参蜜水,还有各种肉类以及药师早就制作好的止痛丸。
琼花扫了一眼,拿起止痛丸吃了,喝了口参蜜水,就示意他把其他东西拿下去,自己实在没胃口。
苏沐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递给别人让拿下去,眉头微皱的看着榻上靠坐着人苍白的脸色,“主子要不要宣医师过来?太医院的周太医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不用。”
琼花吃了止痛药物之后感觉身上好一些了。
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什么外人都不想见。
“可是……”
“你也下去。”
琼花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
苏沐一僵,知道是自己话多惹的她不高兴了。
她平常没这么容易不高兴的,只有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才会这样。
苏沐生不起气来,他只有担心。
“……是。”
苏沐出去了。
耳朵根安静了。
琼花苍白着脸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真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是侍女叫醒的她,因为皇帝来了。
琼花刚醒来人还迷糊的,头跟腹部都有说不出的疼,乍一听这个消息,人都麻了。
她坐在榻上,身后靠着侍女垫的软枕,旁边儿不远处的落地烛台悄然燃烧着,散发悠悠的香气,玻璃窗外是早就黑下来的天色,屋子里有股子又暖和又沉闷的味道。
“…你刚才,说谁来了?”
她缓缓开口,指尖按了按额角,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侍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乌黑的绸缎长发从倾泻而下,细长优雅的雪白脖颈,雪色暗纹中衣。
长发从胸前的中衣一直落到腿上盖着的被子上,堆积。
她的脸色泛着一种病色的虚弱白,唇从亮眼的水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在灯火下垂眸的样子,疲惫又美丽。
长的好看的人,哪怕是在病中,依旧是好看的。
“圣上来了,在前面,想要见您,苏沐公公遣奴婢进来问您的意思。”
侍女的声音都柔软了好些。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
连皇帝都敢拦。
现在的那位可不是小时候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她跟他相处都要仔细衡量。
冷不丁想起上次跟皇帝见面时候发生的事,头有些突突突疼个不停的趋势。
“…我收拾一下…算了,你直接去请圣上过来,就说我不便挪动。”
止疼药的起效时间太短,小腹一抽一抽的疼,就跟有人挑了里面的一缕肉正在慢慢的往下扯一样。
而且一动经血就会往下流,古时候的东西可没有现代那么方便,她不想走动的时候感受那种黏腻。
“喏。”
侍女恭敬的屈膝行礼,后退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