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拉帕米·莱特。”
欧茌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就是硬生生往卡普兰奥枪口上撞,梦索眼见着卡普兰奥的拳头握的青筋暴起,本来就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估计已经收敛不住狰狞的表情了吧。
“卡普兰奥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厄利生的话里会有难辨真假的东西吗?”
和梦索视觉相连的梦靖妖自然也把卡普兰奥的反应看了个真切。
“包括厄利生那个儿子,总有一种……厄利生说什么都信的感觉,上段幻影厄利生说不会伤害他,他还真放心的待着,门就在旁边都不跑。”
‘可厄利生确实没伤害他啊。’
“……戒备心,戒备心懂吗?他们这已经到了厄利生说不会伤人就连戒备心都抛了地步了。”
这边,欧茌仍在侃侃而谈,偏移的视线匆匆扫过卡普兰奥后又瞬间收回,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
“不知道阿达普沃科先生对您自己姐姐的工作是否了解呢?”
阿达普沃科面色僵硬,垂眸思索了有一段时间后才不甘心的摇头。
“姐姐的工作被父亲大人瞒的很死,她平时都活动范围不会超过距离塔塔尔萨宫殿百米远的地方,就连平时的居所都是在塔塔尔萨宫殿旁的外置偏殿。”
“父亲大人有时会给姐姐放假,但是一路上都有父亲大人安排的人阻拦,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姐姐。”
“不过听说欧茌殿下挺厉害呀,居然帮助姐姐溜丢了那一群‘保护’她的人,还带着姐姐差点去了五华国,听说是姐姐自己不愿离开卡雅才导致殿下被俘。”
“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姐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和刚认识的男人走到傻子。”
听着他的声音,欧茌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刻意避开了敏感话题,平淡的开口。
“其实,在卡雅国每次完成献祭之后,得来的生之力不是由厄利生亲自送到叶海亚大人手里,而是让阿维拉帕米承担这份工作,以呈递者的身份将生之力上呈给叶海亚大人。”
“她曾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不是因为厄利生不想亲自管理祭祀全程,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腥气已经到了不可掩盖的地步。”
“厄利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知根知底的人来代替他与叶海亚大人见面,现在他急着让阿达普沃科先生回卡雅国,有很大概率是因为缺少给叶海亚大人送东西的人选,不得已着急将阿达普沃科找回,来接替阿维拉帕米小姐的工作。”
听着耳旁欧茌的声音,卡普兰奥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季维达托全看在眼里,他与凯斯的视线交接,显然达成了什么共识。
“我对您的话存疑殿下。”
凯斯很明显刚要开口,却被阿达普沃科抢了先。
“我的父亲完全没有逼迫我的意思,昨夜的对话中,我父亲从头至尾都没有半分急迫的情绪,他说话向来算数,如若我继续选择留在这里,他也不会有半分反悔的可能,按照约定迅速反悔卡雅国的。”
欧茌眉尖颤动,嘴角也不由抽搐,他好像从来不敢相信厄利生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人维护。
“并且,您与我的姐姐接触不少,我的姐姐对父亲的评价也只会与我相同,而绝不会与您一样眼中只有杀意。”
阿达普沃科眼神突变,看着欧茌好像在看仇人。
“我只是与您暂时站在同一边,您与我姐姐之间的‘旧情’总有一天会结算的。”
那神情,真不愧是厄利生的儿子,像极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欧茌也不是胆小之人,表情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得体,来往的客套话刚要出口,却被凯斯打了个猝不及防。
“殿下,老臣一直有疑问在心,您为何始终不肯说出您与阿维拉帕米小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您是怎样在没有耶洱瑞斯方的帮助下逃离卡雅国的?”
欧茌的表情多了一道裂缝,突然被背刺的感觉一定很不好。
“就是啊王兄,我们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不仅帮不了你,就连你说的话大家都不敢全信啊。”季维达托笑意加深,面上又一次浮现出戏谑看热闹的表情。
局面僵住,一旁观看的人反而心如止水。
梦靖妖已经不再专注于去心疼某一方的可怜孩子了,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从一开始就分不清,之前为恶的人也有了控诉对手的理由,最初的受害人早就不是什么“完美受害者”了。
‘你猜打破僵局的人会是谁?’
“我猜是卡普兰奥。”
‘我也觉得是,现在就他没表现态度了。’
“好了,先不要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了,都已经发生的事情有谁能穿越回过去拯救吗?”
两人猜的不错,终结话题的人果然是卡普兰奥,一刀切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噤了声,除了欧茌。
“倒是谢谢您帮我解围了,那么岔开的话题继续,我想要说的东西还没说完呢。”
欧茌表面上这么说,感激的神情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卡普兰奥则是一直低头闭着眼,不愿看任何人。
“阿达普沃科先生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您的姐姐吧。”
欧茌拿起那摞写满字的纸,一张一张平摊在桌子上。
“如果是您,应该对这种笔迹很熟悉的。”
“姐姐!”阿达普沃科不可置信,他慌忙拿起其中一张来回扫视,好像拼了命想把自己的姐姐从字里行间中拽出来。
卡普兰奥听到动静,睁开蓄着泪水的双眼,在不经意间擦掉后,缓慢伸手拿起纸张仔细小心的阅读。
“这些都是我和阿维拉帕米的通信,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在这些信里,它们能帮我证明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任由在场的几人阅读着信件,欧茌缓慢弯下站的僵直的腿,坐在软椅上。
他闭眼按了按眼角的晴明穴,疲惫之色不亚于卡普兰奥和阿达普沃科。
“这些人真是心思一个比一个重,看看,一个两个都沉着脸,睁开眼都是红血丝。”梦靖妖语气中有种放肆自由的感觉,断开了一切后她感觉轻松多了。她躺平在花丛里,翘着二郎腿一踢一踢的,在眼前捏着一朵小花转来转去。
梦索凑到桌子旁,突发奇想的数着每张信纸上的日期。
等到看完所有日期,她沉默的挑挑眉,再一次退到一边。
“好,就算照你说的,确实需要一个人承担交接的任务,但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父亲大人也应该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告诉我又有什么用?。”
欧茌抬起头,正色说道:“当然有用。”
“我想请问教皇大人,叶海亚大人即是卡雅的神明,也是一代人类先启者,她在几位先启者中,以什么着名?”他偏头看向刚刚放下信纸的卡普兰奥。
卡普兰奥调整好了情绪,自然的回答:“仁慈与和平。”
“正是,叶海亚大人的权柄虽然是除卡雅国外均谈之色变的诅咒,但是她以仁慈与和平为治世原则,从未有一人说过叶海亚大人的不是。”
“但是,厄利生当权,破坏了神明的治世原则,大家觉得,如果叶海亚大人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会如何做?”
“所以,你是想让阿达普沃科借着这次机会回去,接替阿维拉帕米的工作,然后到叶海亚大人面前揭发我弟弟的恶行对吗?。”
卡普兰奥一瞬间就明白了欧茌的意思,即刻回应道。
“是的,各位觉得这个计划是否有可行性?”
“我觉着没有。”阿达普沃科双臂环胸,后靠在椅背上:“大型祭祀最长每半年举行一次,即使没有非卡雅人作为祭品,也会有不少年老体弱,部落衰败,或是残疾之人选择自我奉献,这样自愿选择献祭自杀的人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为后人铺开道路。”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代替姐姐,父亲大人不会过了一年后才来寻我,父亲大人那么急于治好叶海亚大人的旧伤,又怎会耐住性子让生之力滞留在手中?”
“再者说,父亲并没有逼迫我强制离开,这不就是他身边不缺人选最好的证明?”
“他身边缺人。”
“大伯?”
阿达普沃科惊讶偏头,没想到第一个反驳他的竟然是卡普兰奥。
“卡雅国的正常人已经都死光了,你父亲他不会使用没有理智,只知道表达信仰,口无遮拦的卡雅国民。”
“所以,他应该暂时把生之力压在自己手里,没有送上去。”
“他昨天晚上,是不是提到了你能回去,是神女像预言的推动?”
阿达普沃科有些迷茫的点头。
“本来以为不是,但是现在肯定了。”卡普兰奥盯了欧茌一会儿,随即转头重新看着阿达普沃科。
“孩子,你要回卡雅。”卡普兰奥突然坚定的说。
“欧茌殿下,把你藏在袖子里的催眠法阵毁掉吧,你又何必算计愿意和你合作的人呢?”
欧茌沉默,随后轻笑一声展示自己的袖口,空空如也。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可惜,他脚下的灰黑色粉末没办法一下擦干净,被梦索看了个正着。
‘烧的真快,还居然没点着袖子,用的蚕食火吧,只“吃”固定的东西。’
“他从哪里搞来的蚕食火?当年可是连闫胥真都只能眼馋,找不到一点。”
‘产在卡雅国的东西当然是在卡雅国得到的喽,书里写卡雅国沙漠里千奇百怪的东西那么多,算是常见的蚕食火想搞到一些并不难吧。’
‘耶洱瑞斯和卡雅早就断了货物交易,应该是他在卡雅当人质的时候,阿维拉帕米送给他的。’
“又是催眠法阵又是蚕食火的,阿维拉帕米对他还真是不错啊。”
‘你刚才是没看欧茌和阿维拉帕米之间的信,人家一周交换一封信,亲爱的亲爱的叫的可亲密了。’
“这有什么新奇的,在移居者世界用亲爱的某某开头的大把抓。”
‘啥呀,信中内容也是这么称呼的,要只是开头我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啊?”梦靖妖猛地从花丛里坐起来:“所以,厄利生嘴里蒙骗的意思是……谈恋爱?”
‘在父亲的视角……确实,像不像是自己学业优秀,事业成功的乖乖亲女儿,被一个叛逆的逃家浪荡公子哥拐跑了?’
“靠,开始生气了。”
‘更别说……阿维拉帕米还因为他……’
“……先不说这个,他拿催眠法阵,是打算催眠阿达普沃科然后……”
‘然后控制阿达普沃科杀了凯斯,跟着厄利生走,接替阿维拉帕米的工作,揭露厄利生的恶行。’
“是了,这样做,杀凯斯的罪名不在欧茌头上,找厄利生报仇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看着,欧茌的想法绝对不会止步于找厄利生报仇,他看在场的所有人的时候,眼里都藏着点野心。”
‘总觉得,欧茌对卡雅那边也不止揭露厄利生恶行那么简单。’
“怎么了?”
‘他和阿维拉帕米的通信中,一直是每间隔七天一写,从刚去卡雅国到回来前一直没断过,但有一份封信应该被他藏起来了。’
‘有两封信之间,间隔了十四天,算下来,信封总数也对不上,少了一封。’
‘看他对阿维拉帕米的重视程度,应该不是丢掉了。’
“好啊,欧茌成功长成阴暗人了,如果他真的把心思打在耶洱瑞斯上,并且认为仅仅揭露厄利生恶行还不够的话,那我就没法预测欧茌的计划面有多大了。”
‘嗯……’梦索想了想耶洱瑞斯遗址的现状,大概心里有了点数。
幻影中,卡普兰奥没有点破欧茌,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不是,大伯,让我回卡雅?那……那……”阿达普沃科看向几乎等同于他的救命恩人的凯斯,紧张的摇了摇头。
“我想,既然欧茌殿下敢提出这个计划,就应该想到了爱德文元帅生死的问题。”卡普兰奥沉声开口:“总不能,真的让爱德文元帅去死吧。”
“哈哈,教皇大人真爱开玩笑,我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我自然是有对策的。”
欧茌在口袋里寻找,掏出一包用纸包裹的药粉。
“假死药,当初我从卡雅国逃跑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言罢,他用指尖捏起一小部分,涂在舌尖。
“放心,药没有问题,这么小的剂量也起不到假死的作用。”
凯斯盯着那包药说道:“所以,殿下是想让老臣假死,骗过厄利生,然后给阿达普沃科先生争取回去的机会。”
“是的,就是委屈您在这件事结束之前都不能露面了,好在漂流岛的白鸽报社最近主要在五华国做采访任务,不必担心走漏风声。”
凯斯盯着药粉看了片刻:“我没问题,到了这个年龄还能给陛下和教皇分忧,是我求之不得的。”
季维达托眉毛微蹙,嘴唇刚刚张开想要说些什么。
“那就讨论下计划的细节,和防止突发情况的措施吧。”卡普兰奥没有给季维达托插话的机会,他按住季维达托的手,悄悄用手指在季维达托的手背写着字。
抱歉陛下,有些事情的发生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