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讲述的时候,还不忘一直注意梦靖妖的神态。见她一直没有露出不喜或为难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妖妖和闫胥真的师徒真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他心下怀疑,一直以为梦靖妖被闫胥真蒙在鼓里,可陆景渊的出现否定了这一想法。
现在被蒙在鼓里的,好像是闫胥真?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梁贵妃擅自做主,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给陈家扣帽子害了我们,才惹得淮安候不喜,她和梁家的关系逐渐僵化直至现在的没公开的决裂。”
“闫胥真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她不惜为了他和梁家决裂。”陈夙垂下眼眸,思索起来。
陆景渊和梦靖妖对视一眼。
两人早就通过所得到的信息推测出闫胥真给梁芷婉提出的筹码。
驻颜咒,永葆青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就是药效强劲的迷魂药吗?
“陈……易槐,这样叫可以吗?”梦靖妖开口打断了陈夙的思路。
“嗯?陈夙,陈易槐,易槐,都可以,照你喜欢的来。”陈夙笑着说道,余光却暗戳戳的挑衅着陆景渊。
“那,易槐,难道你的复仇对象里,就没有下达灭族旨令的那位么?”梦靖妖询问道。
陆景渊心里一惊,她这是准备把陈夙也拉进推翻姜皇室的计划里。
陈夙一怔,眼神躲闪的答道:“没有,我能借皇上之手杀闫杀梁就不错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根本动不了上面那位。”
“真的么?”梦靖妖见他如此神态,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舍命刺杀昏君呢。”
不出所料,陈夙听见这句话神色变得更加紧张了。
“与其舍命刺杀,不如和我们一起行动。”
梦靖妖诧异的看着陆景渊,没想到他会突然接上自己的话。
殊不知,在她睡觉的时候,陆景渊就找到秋落对陈夙的身份进行了全面了解,再加上刚才的打斗,他完全认可了陈夙的实力。
同时,也觉得更不能让他接近梦靖妖了。
陈夙显然也被陆景渊的话吓到了,急忙说道:“不,我没打算刺杀,真的。”
“重点都没抓住,演技拙劣的简直离谱。”陆景渊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重点?陈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辩解有多可笑。
“这么说,二位也有这个意思,就是不知为何?难不成,太阳院的事皇帝也有插手?”
梦靖妖下意识的看向陆景渊,仔细想来,过去的事毫无姜皇氏的身影,难不成是因为姜皇氏纵容梁芷婉?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合作是陆景渊提出的,理由自然也只有他最清楚,她当初只顾着着急找毁了太阳院的仇人,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陆景渊躲开两人的眼神,不自然的说道:“个人家事,这与你们无关,知道目标都是同样的就足够了。”
陈夙心中嗤笑,骂我演技拙劣,你倒好,演都不带演的。
梦靖妖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再问下去除了激怒他以外什么也得不到,只得暂时作罢。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不说了,易槐,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梦靖妖把对象转移到陈夙身上,化解了一时的尴尬。
陈夙笑着点点头:“自然愿意,合作的话还可能给我留一条命,不比自己孤军奋战强?”
“那我就和你说说我们现在的准备和机会。”
梦靖妖和陈夙讲述了三月后准备政变的计划,听得陈夙一愣一愣的。
日落西山,梦靖妖送陈夙走到郡主府门口。
“计划比想象中的全面多了!不错啊,瞒着我准备了这么多。”
“还需要细化,不过有你的加入事情方便多了,等彻底安排好了再通知你过来。”
“好,等你消息。”陈夙刚想离开,就被梦靖妖拉住了袖子。
陈夙一怔,回头问道:“郡主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她看了眼身后,见陆景渊没有跟来才说:“易槐,帮我个忙,这几日拜托你再跑两趟大理寺了,陆景渊的事我始终放不下,帮我查查有没有关于陆姓的案子。”
“没问题,交给我吧,这事办完了之后我挑一天晚上偷着把笔记给你送过来。”
陈夙痛快的应了下来,梦靖妖也放心的和他告了别:“记得送钱过来哦!”
看着前面的身影绊了一跤,她才满意的关上了门。
陈夙办事的效率出奇的快,第三天夜里,手抄笔记就送到了梦靖妖手里。
卧室里,梦靖妖趁着天还未明,无人起床,点亮油灯读起了笔记。
陆性的案子不少,陈夙先自行刷下去了部分一看就与陆景渊无关的案件,到了梦靖妖手里竟还有不下十来个。
这上面记载的每一个都是大案件,想要分辨哪一个与陆景渊有关极为困难。
“嗯,贪污,秋后问斩,绝对不是。盗取国库宝物,至今未能抓住盗贼?可能,先放一边……”
梦靖妖又凭感觉大概分了分类,可总觉得哪一个都不像,直至她看到了最后一份。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你仔细看看。’
陈夙在纸张的下面写了这样一句话,成功与梦靖妖产生了共鸣。
犯人:陆仁威。罪名:毒害圣上未遂。判决:凌迟处死,家属入奴籍,流放西岚城。
陆仁威这个名字梦靖妖虽不熟悉却也听人提起过,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一个谈论他的人,无一不是一副惋惜的神情,可说出来的字字句句中都是在骂他活该或是不知好歹。
梦靖妖刚以为笔记已经看完,却猛然发现唯独这一份后面陈夙贴心的附上了犯人具体信息。
陆仁威,开国功臣陆天翊的曾孙,手持先祖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一块,十六岁时带兵剿灭南风岗山贼,二十一岁镇压宗贞叛乱,担任护国大将军。随后三次击退罗科迪王国侵犯边疆,立下赫赫战功。
三十二岁时,为圣上献上紫晶酒,请圣上品荐,试毒太监喝后当场死亡,经太医诊断,酒内加入了大量生乌头粉末。
注:太医在此事过后不久,因醉酒上街被马车撞死,其家属因外出时马儿受惊,马车跌落山谷,无人存活。
“醉酒上街,被马车撞死?”梦靖妖看到最后差点没笑出声。
太医院有明确规定大夫禁止饮酒,能为皇上诊毒的太医又怎么会犯如此不该犯的错误?
“呵,可真是巧啊,陆家刚出事这太医一家子就死绝了,皇上你也真下得去手。”
梦靖妖此时虽不能断定陆景渊绝对与此案有关,但至少有了追查的方向。
她放下手里的笔记,胳膊却在无意中碰到了那关于闫胥真的百来页笔记。
“唉,师父他究竟干了多少事啊这是,累死我吧。”梦靖妖把那一摞纸托到面前,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秋落在梦靖妖的卧室门口喊了好几次出来吃饭都被她拒绝了,没办法,秋落只能找来了陆景渊。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连饭都不吃,这些事又没有人逼着你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完成。”陆景渊端着饭菜走进梦靖妖的卧室,把它放在了梦靖妖的手边。
梦靖妖依然扎着头读着笔记,完全没有吃一口饭的意思。
“听不见人说话?”陆景渊一把抢走了梦靖妖手里的笔记,抬手举高。
梦靖妖无奈的注视着陆景渊,平淡的说道:“还给我,别闹了。”
陆景渊没有看见她伸手够笔记还够不到的着急样子有点失望,但也只是把举着的胳臂放下了来,并没有把笔记还给梦靖妖。
“想要我把笔记还给你好说,先把饭吃完了。”
两人对峙的一会儿,最终还是梦靖妖先投了降。
“我吃就是了,你把笔记放回桌子上吧。”说罢,梦靖妖拿起了筷子加了块肉塞进了嘴里。
陆景渊见她没骗人后才把笔记还了回去。
就在他靠近桌子的那一会儿,余光在无意间瞥到了陈夙送过来的另一摞笔记,上面不计其数的陆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仅是一眼,他就知道了这一摞笔记是调查自己的结果。
陆景渊默不作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从容的收回了自己的胳膊,随后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梦靖妖,直到她吃的一点不剩,才端着空餐盘离开。
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要是我看见今晚你的房间发光,明天我就在你睡觉的时候爬你的床。”
好恶毒的话!
这招确实有用,梦靖妖立刻吹灭了油灯,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床上,闭上眼之前还不忘抱怨两句。
“之前带我熬夜到处跑的人是谁呀,现在知道要催我睡觉了。”
陆景渊把餐具交给了秋落,回到房间里,呆呆的望着床头。他还是没忍住,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破旧的铜盒。
打开盖子,一枚金制的令牌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落的灰尘掩盖了它原本的色泽,大大的“免”字像是在嘲讽他可笑的天真。
这个本应该一直放在护国大将军府珍藏起来的宝物,竟然被随意扔进国库的角落里吃灰,自己把它重新带出来,只是为了圆父亲临终前的愿望。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坐在囚车里,对他喊出的话。
“不论我是不是死了,一定要找回丢失的免死金牌!”
现在,这块金牌也只是块金牌而已。
陆景渊重新盖上盒子,坚定了自己推翻姜皇氏的心。
————
这天清晨,梦靖妖抱着那一摞子关于闫胥真的笔记,推开了陆景渊的房门。
“喂,醒醒,别睡了!”梦靖妖跟叫魂似的嗓门硬生生把陆景渊的美梦掰成了噩梦。
陆景渊坐起身,轻抓了两下睡得凌乱的长发,拽了拽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半敞着的领口,双眼迷离的看着梦靖妖说道:“大清早的,这么激动干嘛?”
然而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梦靖妖的回复。
“你在等什么?头一次见你站的这么老实。”说着,陆景渊还对着她招了招手。
梦靖妖忽然换成了一副标准的官方微笑,非常人的眸色加上诡异的神色,看的陆景渊差些犯了恐怖谷效应。
哪知梦靖妖只是在不停的想自己会不会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长针眼。
“咳,我来找你说说关于闫胥真的事。”梦靖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力忽略床上的人衣衫不整的事实。
陆景渊披上外衣,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子前说道:“你从这里面发现了什么?”
梦靖妖终于成功收敛了自己的那些歪心思,认认真真的讲述起这两天自己的找到的线索和推断。
“闫胥真当上国师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价收购了西岚城张氏富商的生意和所有商路,理由是破产救助,接盘管理。”
“然后,看这个。”梦靖妖从笔记最底下拽出来一本流水账目。
“当初办生辰宴的时候为了方便计算花销和礼品入库情况,防止有奴仆们手脚不干净,我就叫人给我抄录了一份完整的国师府财务账本随时带在身上,方便检查。离开国师府前,我留了个心眼,觉得以后可能用得上,便偷着带了出来。”
“看这一笔账目,名头是采买拜月节礼品,制作新衣,可对比后面几年的采买花销,这一年多出去了将近十倍左右,而且采买地点正是张氏的主要市场所在地。紧接着,在拜月节后不久闫胥真就接手了张氏的生意。”
“据我推测,当时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这样。闫胥真在当上国师后,以采买的名义拿出大量钱财,目的是和张氏争夺市场,用极强的资金实力撬空张氏,直至破产,一个小富商,又怎么能比得过背后有梁贵妃撑腰的国师呢?”
“至于这个张氏富商,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个女儿被闫胥真欺骗的富商。”
“即使查出这些,对我们的调查也没什么意义吧,闫胥真和富商的纠葛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陆景渊打了个哈欠,感到有些许无聊。
“重点不是这,奶妈的话毕竟只是一面之词,不可全信,我在其中发现了逻辑漏洞。”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陆景渊听见这话也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