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想得没再想了。
流民不可控,未来局势如何也无法知晓。
争取官府的庇护,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路。
但当官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官,那肯定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要想得到他们的庇护,首先你得和他们是一条绳上蚂蚱。
不仅仅是立场一致,更重要的是利益一致。
揽月阁目前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揽月阁这空出来的楼了。
至于另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是食茱萸……
食茱萸有一定的驱寒效果,成本又十分的低廉,用在流民的饭食上再合适不过。
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特别紧急,所以李知县还没想到这个。
等到人家想到这个之后再来找她们要方子,那跟主动交出去的效果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事实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正视。
李婆子和媚娘本来还是不愿意的。
京墨将其中利害与李婆子、媚娘一一细说,终于说服了她们两人。
媚娘见多了世态炎凉,过河拆桥,不由自主的就将事情的结果往最坏的方向想。
“要是我们这样做,还是没能争取到官府的庇护呢?”
京墨:“有镇国将军府世子和那位公孙先生在,赢面很大。”
公孙淼的亲近态度再明显不过,相信如果真的需要帮忙,公孙淼不会拒绝。
霍渊的态度虽说反反复复不明晰,但京墨能够感受到,他并不反感她,还对她有几分兴趣。
他昨日不就主动帮她了么?
只要有这几分兴趣在,就有搏一搏的机会。
李婆子犹犹豫豫提问:“京墨呀,这么做,你有几分把握?”
京墨顿了顿。
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
从前她都是听从指挥那个,虽说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但总归没实践过。
要说有几分把握,还真不好说……
“总之,我会尽力一试的。”
京墨叫周雪来,是因为揽月阁说到底是周雪的,好在周雪听京墨讲完利害后,对京墨的提议表示了同意。
叫媚娘和李婆子,是因为这两个人是揽月阁中相对来说比较有主见的人。
只要说服了她们两人,其余人问题都不大。
事情也正如京墨所料,有了媚娘和李婆子的同意和解释,说服其他人的过程就很顺利。
得到一致意见后,就是行动。
本来这件事京墨去做最合适,但京墨现在移动都困难,自然不可能去找李知县说这件事。
但是其他人又都不敢去跟李知县谈判。
最终,京墨叫小豆子跑一趟,务必将李知县请上门。
小豆子第一次没接到任务撒腿就跑。
“墨姐姐,要是李大人不愿意来呢?”
京墨:“那你就告诉他,事关流民,万望赏脸。”
小豆子虽说还有些害怕,但还是出发了。
云县城楼中。
霍渊坐在首位,公孙淼站在霍渊身旁,李知县站在下首位置,手中捧着一封打开的文书,快速浏览一遍。
看到后面,他从脖子到脸红的快冒烟了。
“什么叫‘将流民以云县为临界线,彻底拦住’?!”
“这才第一日,到云县的流民数量已经过千了!我云县不过方寸之地,如何容纳如此数量庞大的流民?”
李知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正值年关,不愿惊扰京中,就可以不顾百姓性命了吗?”
鉴于霍渊的废物表现,李知县抬头目标明确的瞪视公孙淼。
公孙淼干笑两声。
“李大人,上面只是不希望事态扩大,受灾的主要是北原郡,那边的郡守和几个知县也一直在努力救灾……”
嘴上说着劝说的话,公孙淼心里也是将圣上骂了个狗血喷头。
李为民问的问题他也曾问过,但有什么用呢?上面做的决定又不会因为他们轻易更改。
可怜他不认同这条命令,还要装模作样过来劝说……
这些屁话李为民一个字都不想听。
没有意义的官话、套话罢了。
执行,云县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执行,他李为民丢官、被问责。
李为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抉择。
“我不可能同意的!我读尽圣贤书,没有一字一句是教我如此行事的!”
“流民也是百姓,我不可能为了这条莫名其妙的阻拦流民的命令,不管我云县子民的死活,不给流民活路!”
“我会尽力救助流民,至于阻拦,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霍渊一直以为李为民这个知县同大多数官员一样,审时度势,自保为上,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身子往后一仰,轻蔑的目光落在李为民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啊?当今圣上的决定你也敢质疑?李知县是不想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还是连自己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他的语气明明轻飘飘的,似乎还带着笑意。
但久居高位养出来的迫人气势,有如实质般尽数压在李为民身上。
要是平时,李为民肯定立马低头赔笑了,但今日他难得硬气一次。
“李为民不愿戕害百姓!此次拒令,待寒灾过后我自会上京请罪!”
“届时如何处置,我李为民自当一力承担!”
公孙淼“哎”一声,赶紧打圆场。
“李知县,你看你这,不至于不至于哈,流民到云县,也不是说咱们承接不下来啊!你先别这么激动……”
霍渊从腰间抽出大刀,单手撑着桌子一使劲儿,从桌子上翻过去,大刀架在了李为民的脖子上。
“李大人可想好了……当真要违令吗?”
他的动作太快了,李为民感觉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霍渊就窜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刀锋冰冷,李为民能感受到,霍渊身上散发的杀气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脖子上的红立竿见影的消了。
公孙淼安静如鸡不敢再说话了,他怕霍渊的疯劲上来真给人杀了。
霍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手上的刀却稳稳的贴在李为民的脖子上。
屋中的气氛犹如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屋外忽然响起差役的通报。
“禀大人!揽月阁来人求见!”
李为民勉强稳住声音:“不见!”
小豆子听到不见,忙喊:“李大人!我们京墨姑娘说,事关流民,万望大人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