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是被警车送到宠物医院的。
深城规模最大的宠物医院,有专业医护团队24小时服务,设备精良,包括ct影像、转诊中心、心脏专科、骨科、眼科、牙科等等,甚至有最好的犬开颅手术医生,圈圈日常就在这家医院体检。
护士主任对这只漂亮聪明的导盲犬印象深刻,见叶雨湉坐在长椅上,手腕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
她过来劝道:“叶小姐,我们只有兽医,只能给你简单包扎止血,你的手一定要去医院检查。”
叶雨湉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呆滞,也不知听进去没有,茫然地点点头。
牧野在走廊另一头打电话,声音大得要掀翻屋顶。
“妈的那群兔崽子不讲武德,给我查,老子把他们老底全掀了。”
“太太不肯走我能怎么办?你让我硬抱她吗?你倒是过来呀磨磨唧唧的!”
“开个屁的会......”
孟夏红着眼睛小跑过去,手指放在唇边:“牧野哥,你小点声,宠物医院也是医院。”
牧野愣一下,“哦,抱歉。”
他挂了电话,接过孟夏手中的瓶装水,走到叶雨湉身边,半蹲下。
“太太,你别担心,圈圈没事的,我们老家那土狗被野猪拱得肠子都流出来了,塞回去缝好肚子就活过来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
叶雨湉大眼睛看着他,吓得脸色更苍白了。
牧野:“......不是,我是说这里的医生技术好,圈圈肯定没事。”
叶雨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们不明白,导盲犬对主人的意义和一般宠物不同。
她等待了整整一年才排到导盲犬的名额,那一天工作人员告诉她,圈圈已经完成了基础训练,他们还要一起完成至少八个月的磨合训练。
“金毛是犬类中的大暖男,会和你成为好朋友,从今天起,圈圈就是你的眼睛。”
她记得自己好奇地伸出手,一只温热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她痒得笑出声来。
一人一狗,像两个孩子,一起学习如何避开障碍物,如何识别红绿灯,如何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她开辟一条安全的路。
八个月的共同训练结束后,圈圈正式成为了她的导盲犬。
正如训犬师所说,圈圈性情温驯,有孩子围过来它就会乖乖地蹲下被撸毛,在最嘈杂的场合也镇定自若。
住在叶家的时候,圈圈晚上睡在她房中,会在她情绪低落时,毛茸茸的大头埋进她颈窝安慰她;会在她做噩梦惊醒时,跳上床用温暖的毛发安抚她;她在琴房练琴到深夜,圈圈就安静地趴在她脚边。
它太可爱太治愈了,已经完全融入叶雨湉的生命中,陪她度过最黑暗的日子,可现在却因为她,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叶雨湉抬起头,眼神空洞:“如果圈圈死了,我该怎么办?”
牧野沉默片刻,低声说:“不会的。”
现在他也超级怕这只狗死了,他掏出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还是照旧无法接通。
牧野低低骂了声脏话,磊哥你完蛋了,你迟早得后悔得找块豆腐撞死!
幸好,圈圈在24个小时后睁开了眼睛。
宠物医生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叶小姐,还好没伤到动脉,它只是失血过多,可以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狗来说属于重创,不是每只狗都能挺过来的,圈圈需要很长时间的养护,而且以后也不能再承担疲劳的任务。”
叶雨湉坐在病床前,看着圈圈身上缠着的绷带,又愧疚又心疼,轻轻抚摸着大狗的头顶。圈圈虚弱地躺着,只是尾巴微微动了一下。
叶雨湉熬了一天两夜,只喝了碗粥,整个人此刻也昏昏沉沉的,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孟夏看她有些撑不住,手一探,“叶老师你发烧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留下照看圈圈。”
私人医生直接带着护士赶到宠物医院,借着人家猫狗的诊疗室给叶雨湉检查,治疗,打针,一通忙。
末了严肃地叮嘱:“伤口有点发炎,你要不好好养着,钢琴都没法弹了。”
叶雨湉才觉得心慌,在观察室外看了圈圈好一阵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牧野没有送她回深城湾,而是直接送回了南湾一号的别墅。
“别墅区安保系统很严密,江总的地盘没人敢轻易靠近,你呆在家里很安全。”
门打开,福嫂第一个冲了出来,“太太你回来啦!我们都好想你。”
叶雨湉心中一暖,这里是她的家啊。
牧野又尽职尽责把她送到卧室门外,完全不敢假他人之手。
叶雨湉过意不去:“对不起,你的伤。”
牧野大咧咧地一笑:“小伤,没事!”
他想了想,说:“你别难过,江总很快会回来的。”
叶雨湉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人家牧野看上去粗心大意,尚且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江烨磊真是人如其名像块石头,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不顾。
她脑袋晕乎乎的,体温似乎又升高了,委屈涌上心头,也管不了眼前是谁,眼睛含着泪水盯着牧野说:
“可是我想他,我现在就要他。”
牧野呆若木鸡。
姑奶奶,现在是凌晨两点,我上哪儿给你把人变出来?
“太太,你在发烧,先睡一觉,明天醒来我和郑屿商量一下再带你去找江总,好不好?”
叶雨湉想说点什么,看到牧野额头的伤,还有手臂的绷带,心里更愧疚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
牧野走后,叶雨湉打开卧室门。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和江烨磊的婚房。
两间卧室,一门之隔,那扇法式移门敞开着,房间整洁干净,唯独江烨磊的书桌上摊着资料和书本,显得有些凌乱。
显然福嫂收拾房间时不敢随便动江烨磊的书桌。
叶雨湉走过去整理,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鼠标,休眠的屏幕亮了起来。
下一秒,她怔住了——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她的照片。
叶雨湉想了半天才回忆起照片中的场景,她刚回国一年,参加某次慈善活动,照片中的她穿着一袭纯白长裙,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
她心跳加快。
那个时间,早在她和江烨磊相遇之前。
她下意识点击鼠标,进入整个文件夹。
然后,她彻底愣住了。
文件夹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照片,全是她的。
她独自带着圈圈在海边散步。
她听完音乐会,站在剧院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低头整理裙摆。
她坐在高定珠宝品牌一楼VIp接待室靠窗的位置,程硕低头递给她一份礼物,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天是她生日。
她根本不知道有人拍过这些照片。
照片的角度显然不是官方媒体,更像是被某个隐秘的视角记录下来。
她的心脏狠狠一缩。
江烨磊,在她与程硕的订婚宴之前,就已经关注她很久了。
他一直在看着她,注视着她的生活,就像在等待一个时机。
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她手指紧紧抓着桌沿,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从来不说,他什么都不说,可他早已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叶雨湉眼眶泛酸,她凭着记忆找到车钥匙存放的抽屉,拿了一把转身冲出卧室。
想见他,一刻也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