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音乐嘉年华是深城文化大事,吸引了全球各地的游客过来打卡。
今年的会场设在海滨,进入内场收费不低,女学生孟夏家境显然一般,有人帮忙付费特别开心,一口一个“湉姐姐”。
“江总让我帮你拍些美美的视频,说姐姐以后可能用得上。”
“你随意。”
“江总给我转钱了,湉姐姐想吃什么买什么告诉我。”
“你吃吧。”
正说着,人群中有人狂喊她名字奔到跟前,叶雨湉听出是熟人。
“宋学长?你回国了?”
气质儒雅的宋一川满目惊喜,“刚回一个月。雨湉,我还想着忙完音乐节就联系你。”
宋一川当年也是茱莉亚学院风云人物,现在是皇家乐团首席小提琴,按照节目单今晚的嘉年华是预热,明晚会邀请知名年轻钢琴家菲奥娜到场助兴,宋一川做为菲奥娜的助理兼合奏者提前过来视察准备工作。
他正发愁租来的钢琴牌子虽好,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吞吞吐吐间,叶雨湉猜到他的想法,很慷慨地答应帮忙。
这不是一个理想的调音场所。
周围环境太嘈杂,大小商家都在吆喝,不断有游客进入海滨园区,舞台的大喇叭还不时传出工作人员的“喂喂”声。
叶雨湉却如入无人之境,用宋一川准备的调音工具把那台雅马哈三角钢琴摆弄了一个小时。
孟夏拿着迷你高清摄像机录下了许多视频。
宋一川第二专业修的是钢琴,上手一弹满意地笑了。
“你调出来的琴都有自己的风格,记得你从前就喜欢偏厚实的共鸣,说那是天鹅绒般的音色。”
“也就只能调音了。”叶雨湉有些落寞。
“雨湉,你有没有考虑过带乐团?”
叶雨湉干脆地摇头,“我眼睛看不见,没法带学生。”
宋一川不死心,“深城的朋友推荐我接管一个小乐团,团员没什么演出经验,艺术表现能力约等于零,不过胜在年轻有热情。他们其实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领军人物。”
叶雨湉乌黑的瞳仁看不出情绪。
“我看过文旅局拍的公益宣传片,那条片子太火了,大家都在讨论你,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只要搭配助教......”
叶雨湉冷冷地打断,“学长,你不用费心把我推到公众面前,没有人真的愿意看一个盲人弹琴,你以为来看的人都在欣赏音乐?你错了,观众只是猎奇。”
悲剧是大众最喜欢消费的故事。
她越是痛恨这句话,就越是无法将它从脑海中剔除。
她不再说话,牵着圈圈离开舞台,宋一川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雨湉你别误会,你听我说......”
孟夏看着两人背影,这情况有点微妙啊。
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编辑文字发出去。
她可是大学生中的打工王,人精是修炼出来的。
虽然偷拍不是很地道,但宁可得罪漂亮姐姐,也别得罪她背后那个虽然很帅但一看就不好惹的金主爸爸。
三人随意转悠,走到侧面一处小方台,叶雨湉被音乐声吸引停住脚步。
几个人在合奏一首民谣,吉他、鼓声、长笛、小提琴,按部就班,本来一首好听的小调,在嘈杂的环境中毫无存在感。
叶雨湉听了一阵,转向宋一川,“你带他们出来了?”
“只有几个人。”宋一川有点尴尬,“你别瞪我,我是真心助人,其实他们有机会表演很满足的。”
满足吗?
民谣换了三四首,半个小时过去,叶雨湉没觉得人气有丝毫增加,倒是听出演奏者情绪低落,甚至有人敷衍了事,错音频出。
身后骤然响起一把年轻女子的声音,骄纵、跋扈、挑衅十足。
“真可怜,没那个水平就别妄想登台,缺钱的话,直接伸手乞讨不是更容易吗?呦,这不是我的天才钢琴家妹妹吗?”
叶雨湉微蹙眉。
叶楚晴?
真晦气,出来散心一趟,偏偏遇到这个人。
也对,叶楚晴名义上可是深城文化艺术促进会会长。这个组织虽说是民间发起,但背后有深城政府的支持,在策划大型活动时拥有一定的资源调配权。
这头衔听起来风光,实际上少不了关淑雅背后的强力运作。
这母女俩都爱出风头,作为艺术领域的“门面人物”,出席各种活动时总能吸引镁光灯。但圈内人都心知肚明,叶楚晴不过是个摆设,只管端架子,音乐造诣总共也没几两重。
叶雨湉优雅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发丝。
“你不提天才我都忘了,我是光明正大靠自己的才华拿奖学金,靠实力登上舞台,不像你,走哪儿都靠叶家的钱铺路。钢琴弹得那是人听的吗?我见过的调音师都比你有天赋。”
叶楚晴被戳中痛处,面色一沉,语气变得尖锐:“别自以为是,你不顾叶家的颜面跟野男人跑了,我要是你就老实躲着,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出现在这种场合。”
“小三上位,叶家本来就没什么颜面。”叶雨湉语气冰冷。
“倒是你,这么怕遇到我,是嫉妒呢,还是心虚,怕你那点连299都弹错音的三脚猫功夫被拆穿?”
“你......”叶楚晴气急败坏,“既然你这么厉害,干嘛不上台露一手?这儿不是正好有个乐团,你敢不敢现场和他们合作演一曲?让大家看看你叶雨湉的本事!”
现场所有音乐人一听,一片嗡嗡议论声。
宋一川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这女人是有病吧!临时配合乐队?叶雨湉又不是神仙,还得现场盲打!
他语气带着讥讽:“叶会长,音乐是艺术,不是菜市场,想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你说让人家现场合作就合作?你以为跟人搭档演奏是玩过家家?说来就来?”
孟夏攥紧圈圈的牵引绳,凑近小声劝:“湉姐姐,别理他,咱不能着了激将法。”
以她的经历来判断,绝对不相信有人能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临场表演。
四周已经有路人停下脚步,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地议论。
叶雨湉心头忽然涌起一丝冲动和兴奋。
叶楚晴,你又来招惹我,怎么能让你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