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事,郭志面上神色变得十分纠结,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周身无措的气息与这寂静祥和的房间格格不入。
宋攸宁和煦一笑,语音轻柔,似是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郭师傅有话不如直言。”
郭志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眉头微微舒展,他抬头看了看沈睿泽,见对方微微点头,又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才开了口。“夫人,小的今日见老爷写下招募,铺子里似是要招人?”
其实,这话他白日已向沈睿泽禀报过,但老爷说,他既是由夫人买进来,凡事要听夫人的,故而今日才跟着老爷来见夫人。
闻言,宋攸宁偏头看向身侧的沈睿泽,她有些震惊,没想到沈家人办事竟如此神速,今日竟已写下招募。
“娘子,”沈睿泽自是明白宋攸宁的困惑,俊颜上不禁泛起笑容,他微微点头,语气含笑,“此事宜早不宜迟,自是早日准备着好。”
宋攸宁眼里也带出笑意,显然对沈睿泽这话也很是认同。
她转头看着郭志,“爹娘年纪大了,不宜在铺子里整日操劳,故而铺子里确实需要招些人手,不知郭师傅可是有何建议?”
郭志摇摇头,“夫人,建议不敢,只是小的有一事,想恳求夫人。”他手指微微握紧,心里忐忑不安,面上似羞愧似胆怯,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的家中尚有妻儿,两个兄弟,和一个徒弟。”
“哦?”宋攸宁顿觉疑惑,之前她曾听郭大娘说过郭志是家中独子,现下怎还会有兄弟?
郭志似是明白宋攸宁心中所想,张口继续补充,“家父在世时,曾收养了两个乞儿,两人同小的一起长大,他们既是家父的徒弟,也是家父的儿子。”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的虽不如家父有本事,但早些年家中条件尚可,也效仿父亲,收养了城门一乞儿。”
闻言,宋攸宁了然的点点头,心下有些佩服,不得不说,这郭父是有些智慧的。古人最是懂得感恩,郭父收养两个年幼的乞儿,不仅能省下买下人的钱,只需用心引导,教得好了,两个乞儿长大后还能扶持郭志,如郭志一般给二人养老。
宋攸宁缓缓开口,虽是问句,却很是笃定,“郭师傅,你此时提起,可是因咱吃食铺子在招人,你想让你这些兄弟和徒弟来铺子里做工?”
被宋攸宁戳破了心思,郭志更觉尴尬,他猛的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夫人,请您放心,虽说小的不能让他们同小的一般卖身为奴,但请夫人放心,只要有郭志在的一日,他们定不敢生出二心。”说着,郭志想起家中两个兄弟,两人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原本娘已为他们定下了亲事,不日便要成婚,只因家中徒生变故,而他们不愿离开郭家,对方姑娘家怕受拖累,皆是反悔退了亲事。之后他娘得了那怪病,兄弟俩也是不离不弃,四处打工挣钱,帮着他给娘治病。郭志眼里含泪,他们虽是寻常百姓,但最重家庭传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卖身也奴,他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卖了自个儿,如今虽说遇到了老爷夫人这样一个好的主家,但他也不忍心让两个兄弟和他一样再不得自由,所以之前也从未提起。今日也是看老爷是为铺子里招募人手,而不是直接采买,他才敢贸然提出。
“他们可像你一般精通厨艺?”宋攸宁想起自己的美食计划,也有些心动。目前她最缺的就是人手,如果二人真如郭志所说,是踏实本分之人,那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郭志见宋攸宁似是有意,脸上不禁泛起笑来,“ 夫人放心,二人皆是得家父倾囊相授,厨艺与小的不相上下。”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夫人,小的还有个小弟子,虽说年纪只有十五,但在厨艺方面极具慧根,如若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厨艺定是在我之上。”说着他有些愧疚,他这小徒弟,极具天赋,以前他带在身边时,也是用心教导,把他当作郭家的传承人,后来家中生了变故,他便再无时间教导他,但那小徒弟宁愿跟着他四处打杂,也不愿去其他人处学艺。
郭母似也想起家中之事,不禁流下泪来。老头子收养的两个儿子,都是良善感恩之人,对她不比郭志这个亲儿子差。而里阳,虽只来了他们家三年,但也是个懂感恩的,当初儿子不忍就此埋没了他,瞒着他将他送给了同村的李大厨,谁知那孩子知道后,竟是偷偷跑了回来,即便他们再打再骂,如何都不肯离开。
宋攸宁听郭大娘母子如此说,对几人也生了几分好感。她心下暗忖,反正铺子里也是要招人的,如若几人品性真如郭家母子所说,那他用谁都是用,与其担着风险招外面的人,不如就用郭志说的这几人,更何况,她拿着郭志的死契,有郭志在,几人也会有所顾忌。
“郭志,郭大娘,正所谓空口无凭,我这做的毕竟是吃食买卖,吃食方子需得保密,你们可往家里去信,让几人前来,待我见过几人,如若真如你们所说,是那良善之人,那让他们在店里做活自是可以。”
宋攸宁语气和缓,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说他们与郭志有这层关系在,但你们去信时也可言明,亲兄弟还明算账,这工钱方面,我定是不会让他们吃亏。”
郭家母子一听,激动得眼含热泪,“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母子俩对着宋攸宁感恩戴德,其实比起工钱,宋攸宁能同意他们来做活,一家人能够再次团聚,他们才是真正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