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江月来说,他这句回应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知道周颂年想要个孩子。
毕竟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拴住女人。
尤其是江月对家庭还有心结,她这么多年没生孩子,除了怕生小孩对身体的影响之外。
也害怕她有了孩子,就有了顾虑,毕竟孩子不是超市的打折商品,不想要了还能塞回去,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不能把它带到这个世界,然后任由它胡乱生长。
江月怕她会因为小孩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变成她的妈妈。
无论丈夫怎么坏,她都要拉扯着小孩等他回家。
豪门圈要比普通家庭复杂太多。
一旦陷入争产危机,江月没有把握能保住她孩子的命,也不能给小孩增加什么助力。
她怕孩子坐冷板凳一辈子低人一头,也怕以后老了被子女推出来争权,在报纸上贩卖隐私,为了继承权日复一日地对着众人扮相,厚着脸皮宣告一句:
‘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周太太。’
然后被一群人指出她不过是莺莺燕燕中的一员,宋墨挽才是门当户对的原配。
江月有着许多多余的自尊,她不想面对那些极有可能发生的恶劣场景。
她做出一副贪婪面孔,仿佛阴谋得逞,又好似欲壑难填:“可是颂年……”
她又在叫他。
周颂年眼睛一眨也不眨,黑深的眸子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你以后是要跟宋墨挽结婚的,我们的孩子会变成私生子。”
周颂年没有说话,他只是按了按她的肚皮,仿佛要穿透血肉,抚摸到里面那个不存在的婴孩。
真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油然生出些许温情。
周颂年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他对他的至亲都有些冷漠。
大部分原因源于他天生就有些缺乏感情,少部分也可能来自他年幼时受到的关注太少。
周家老宅太大,每个人都住着独栋,除非周泽跟郑惠有意,否则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几回。
大多豪门子弟都是如此,被保姆带大,父母偶尔心血来潮去看一看,日常被一群工作人员包围,从小受到拘束教养,耳濡目染学会利己自私,争权夺利。
学好了便是精英人士能力超群出类拔萃到足以担当事业,学坏了则变成心胸狭窄的小人,又偏偏有钱有势,迟早要因为这份教育闹出祸事。
等稍长大些就要面临竞争压力。
如果不够出色,做不出成绩,那就只能一辈子当家族的傀儡,做父辈光环下的无能庸人,看着其他同姓族亲步步高升,饱尝嫉妒滋味。
周颂年是豪门中的典型产物,天生的掌权者,像一段完美无瑕的高级程序,过多的情感对他而言只会成为负担。
但现在,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诡异的温柔。
江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得自顾自地将戏往下演:“颂年,你会喜欢它么?”
周颂年竟然露出浅笑:“或许?”
完了。
江月怀疑他被催产素搞坏了脑子。
据说那啥之后确实会分泌一些激素,会让人觉得对方看上去很顺眼。
但男的好像不会吧,贤者时间不是会让他们看女人犹如枯骨,嫌对方烦人吗?
江月急急忙忙地说:“那它能继承到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它都是私生子了,一辈子在别人的阴影之下,要是在继承权上一点东西都没有,以后别人要怎么看待它,又怎么看待我。”
“那些媒体,还有圈子里的势利眼们肯定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嘲笑我机关算尽,结果只是带着小孩坐冷板凳,一点好处都没有。”
江月低声抱怨。
她知道她这一刻的嘴脸很不好看,像是在跟他讨价还价,把孩子当做争夺金钱的工具。
豪门圈最忌讳情妇贪心,要了钱还不够,还要带着小孩来分大头的家产。
这也是许多女明星在豪门路上折戟沉沙的重要原因。
富豪们宁可去要那些毫无威胁,样貌稍有逊色,但严格遵守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
毕竟没有人会引狼入室,把这样的危险人物安置在身边。
江月想,或许是她之前的表现太让周颂年安心。
毕竟她以前只是有点爱捞钱,而且捞的很规矩,连离婚补偿都不敢狮子大开口。
也很乖顺,他不想要孩子,她就不生,她本来也不想生。
这么一想,她以前还真有点“贤惠小娇妻”的意思,怪不得那么憋屈。
但现在情势早已不同。
江月都说出这样的话了,野心昭然若揭。
但凡周颂年有点理智,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然后重新审视他跟江月的关系有多不可靠。
这样贪心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要酿成祸患。
江月能想到的事情,周颂年没有理由想不到。
但他依旧抱着她,脑子慢悠悠地盘算思索。
周颂年不会对着江月承诺,说:‘以后周家的所有东西都给你跟我们的宝宝。’
这种话太假了,他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对商人而言,信用是很珍贵的东西。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继承到所有家产。
所以周颂年只看着江月的眼睛,很郑重地说:“它能继承到我的财产。”
“全部吗?”
江月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当场生出一个宝宝,然后周颂年立刻原地去世,让她们母女(母子)继承所有家产。
周颂年沉吟一会,说:“大部分。”
他总得给她留一些。
江月性格是不适合执掌公司,但他也不是刻薄丈夫,会在遗嘱上写家产全给孩子,半点不给老婆。
当然,要是他们死的时间接近就好了。
周颂年希望他能死的时间比江月晚上一天。
这样他就相当于掌控了她的全部人生,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他满足,周颂年只稍微一想,就觉得心下悸动。
爱不爱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想要,他得到,他拥有,完完全全地占据跟征服才是他的人生主题。
而江月……
江月“喜极而泣”,她扑到周颂年怀里,莹莹落泪:“老公人家最喜欢你了。”
周颂年冷哼一声:“不是前夫吗?”
江月锤他一拳:“别说那些话了,你怎么这么扫兴……”
她头皮发麻,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枕在周颂年的胸口上,他传递过来的体温很热,像是点燃的火,要将她焚烧殆尽。
江月的笑中带着扭曲的决绝。
周颂年一定不会想到,她现在不是在为将来可能得到的钱财高兴,而是在心底怒骂他。
‘死骗子!说好的吃腻了就放人呢?’
该死的周颂年,她不过试探一句,他就连小孩的继承权都敲定了。
鬼知道他要跟她纠缠多久!
万一他玩弄她玩到四五十岁才放人,她就算拿着再多的钱,拖着一副衰老的身躯,带着一两个野心勃勃的小孩,估计这辈子都得搭在他身上。
狗东西,想的还挺美。
她才不要给他生。
江月在心底规划着最佳逃跑路线。
她以前还对周颂年怀着一种迟早脱离的希望,所以按兵不动,在G市当着翘首以盼的“望夫石”前妻。
现在希望没了。
江月也很现实。
她要在他真回过味之前,趁他尚还留存几分心软之际,尽早卷钱跑路,跟她的死鬼前夫这辈子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