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尤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扭动身体,把自己的左臂从魔兽的巨口中抽了出来。
左臂泛着淡淡的红色,但尤安无法判断这是因为残留的血液,还是因为它刚刚恢复不久。又或者,这一切与魔兽的鲜血混入再生过程有关。
“不管怎样,很抱歉了。”
尤安低头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魔兽喃喃说道。它的嘴里还残留着他的鲜血,而本就瘦削的身体,现在更加干瘪,仿佛被彻底掏空了一般。
当魔兽的利齿逼近时,尤安其实可以选择放弃抵抗,坦然接受死亡。然而,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尤安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心中半是肯定,半是怀疑。他想,既然自己的身体可以通过魔力自愈,那么比普通野兽拥有更多魔力的魔兽之躯,或许可以成为他的“养料”。
第一次咬合时,魔兽几乎将尤安的左臂撕裂。然而,尤安并没有缩手,反而将手更深地塞进了它的口中。
狼型魔兽的嘴巴深处,并没有足以撕裂手臂的尖牙,因此,它无法处理太大块的猎物,只能将它们吐出来。
尤安咬紧牙关,拼着手臂被咬断的风险,将手臂深入魔兽的喉咙,死死抓住它舌头深处的位置,用尽全力撑住。这样的办法,换做其他魔兽根本行不通。
魔兽发现无法咬碎尤安的手臂后开始慌乱,而尤安则趁机将手探得更深,同时对准魔兽脖颈上的伤口,疯狂地开撕。
最终,经过漫长的僵持,魔兽倒下了。至于它的死因,是窒息于尤安的血液与手臂,还是因为颈部的伤口被撕裂而死,尤安也无从知晓。
这一切的代价是巨大的。尤安流了大量的血,左臂几乎只靠皮肉勉强连在一起。更糟的是,为了与魔兽对抗,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最后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然而,当他醒来时,那只左臂竟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好如初。
‘如果我的手臂被彻底吞噬了,会不会在魔兽的内脏里复活呢?’
尤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他无法确定这是否算得上是“好事”。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无法真正“死去”了。
“嗯……”
尤安轻轻转动着自己的左臂,若有所思。他原以为流了那么多血,身体应该非常虚弱,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他的身体不仅更加轻盈,力量也更胜从前,甚至连魔力的容量也明显提高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水平。
‘看来果然是魔兽的原因。’
直接吞下魔兽的鲜血,以及左臂在恢复过程中吸收的魔兽血液,似乎让他得到了无法忽视的提升。
虽然尤安并不打算再尝试类似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经历让他的能力大幅提升。
具体提升到了什么程度,他还无法完全确定。不过,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现在已经能够瞬间调动魔力来增强身体的各项能力了。
咕噜噜……
一阵肚子的鸣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尽管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吞下了不少鲜血,但剧烈的战斗似乎让他的身体再次感到饥饿。
虽然尤安明白,只要体内还有魔力,他不会因为饥饿而死,但那种空荡荡的饥饿感却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尤安原本打算忍耐饥饿,但他无意间瞥到了魔兽的尸体。
“……”
复杂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听到有人喊他。
“小子。”
“嗯?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山羊角男子。他神情中带着些许恐惧,四下张望了一番,才低声说道:
“听说你被关起来了,我就过来看看。这里的地牢尽头和我工作的地方连着。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监督官盯上了……呃,这是什么味道?血腥味?你受伤了吗?”
“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等等,后面那个是什么?魔兽?没问题吧?”
“现在没问题。”
“……”
山羊角男子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的目光在尤安和魔兽的尸体之间来回扫视,但由于地牢过于昏暗,他误以为魔兽只是睡着了。
山羊角男子递给尤安一样东西。
“拿着吧。”
尤安接过一看,是一块已经硬得发干的面包。
“监督官说什么特餐,不是稀粥,给了块硬点心。我想你被关着,肯定没吃的,就给带来了。”
尤安看了看魔兽的尸体,觉得它可以留到之后再处理。他撕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干硬的面包屑在唾液的浸润下缓缓化开,然后慢慢咽下。
他一边咀嚼,一边盯着山羊角男子。对方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那个疯女人找的你。哭着喊着,没完没了。所以我才跑来找你了。”
“……我可没问。”
山羊角男子咧嘴一笑,显然对尤安的冷淡毫不在意。
尤安心情复杂,但也只能接受现实。他很清楚,自己无法一直留在那个疯女人身边,尤其是在这样的奴隶生活里。
或许,适当的距离反而有助于让她恢复理智。
“不过今天你出不去。监督官说明天才会放你走。”
“我知道。唉……不过明天我要去竞技场干活,估计吃饭的时候都见不到你。”
“竞技场?”尤安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山羊角男子连忙摆手解释:
“别紧张。虽然是在竞技场工作,但不是危险的活儿,好像是给沙子上色之类的任务。而且,那位姐姐也会一起去。再说了,我可是能在悬崖边上作业的高级劳力,他们可不会随便弄死我。”
尤安点点头。如果只是山羊角男子一个人,他可能还会有些担忧,但疯女人也会同行,那危险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给沙子染色”,听起来像是某种无关紧要的装饰性工作。
即便如此,尤安心中的不安依然挥之不去。
“就不能继续在原来的地方干活吗?”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工作的话,那还叫奴隶吗?”
“这倒也是。”
想到自己如今也被关在牢里,尤安摇了摇头,决定放下那些无法控制的担忧。
“行了,看到你还活着,我也该走了。待太久的话,那被我堵住嘴的剑斗士估计会气疯。”
尤安点头表示理解。可就在山羊角男子起身的瞬间,尤安忽然伸手抓住了他。
“等一下。”
尤安抓住自己的头发,猛地扯下一撮。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便用那撮头发打了一个结,牢牢地绑了起来。
山羊角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尤安的手法流畅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拿去,给那个女人。”尤安将头发结递给他。
“这个……”
山羊角男子一脸了然的表情,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安有些意外,也不免尴尬。毕竟,这并不是普通的风俗,而更像是一种军中的传统。
“别多嘴,直接给她。这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尤安故作轻松地说道。
山羊角男子咧嘴一笑,什么也没说,拿着头发结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