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的消失为她们的生活带来片刻的安宁,再没有孩子受指使去欺负沈霁。
他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片刻不离地跟在宋斩秋身后。
她对这种看不到头的日子感到厌烦,更恐怖的是,没有系统时刻提醒她,她真的要渐渐融入这个世界了。
秋风乍起,地上积的落叶爬上半空,悠悠地下落。
宋斩秋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沈霁,他比之前更漂亮,黑沉沉的眼珠子里是她的倒影,剪短了的头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个无可挑剔的雕塑。
宋斩秋也出落得非常漂亮,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不少小男孩都喜欢跑来给她献殷勤,老师还会给她梳各种各样的辫子。
沈霁最讨厌有人靠近她,每每有小男孩朝她献殷勤,他都会想办法报复他们。
“小沉,你想回家吗?”
这个名字像他们之间独特的秘密,沈霁一开始不喜欢宋斩秋这么喊他,但后来,他渐渐感受到这种独一无二带来的安全感,于是欣然接受。
甚至,非常喜欢宋斩秋这么叫他。
沈霁思索了片刻,攥紧了秋千的绳子:“我……不知道。”
日子清贫还是富足,生活环境优越或是低劣,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沈霁像一株喜阴的蘑菇,能长在未开发的丛林里,也能在华贵的宫殿角落里找到它。
久久没有消息的父母,和不能提供任何资源的孤儿院,对宋斩秋来说都像陷进一个泥沼里。
更何况她现在才六七岁,太被动了,几乎没有任何行为能力。
沈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似乎有点烦躁,他垂下眼帘,眼瞳像燃坠的星石:“秋秋,想回家?“
宋斩秋伸出手,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掌,笑了笑:“是,我想。”
她当然想快点结束这段突如其来的时间线,任务做得越多,她反倒越被动,这实在不算一个好征兆。
阿祟的出现和戚怀刑一样恰到好处,她有理由怀疑,他们消散以后,一直都能看见自己的攻略轨迹。
而系统,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权限,或是能力,来约束这些她已经收集的灵魂碎片。
宋斩秋不得不对她与系统之前的交易感到怀疑,但那天系统给她看的部分记忆又那么真切。
她用脚拨弄着地砖缝里长出来的野草,孩童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得过且过从来不是她的性格,如果太久没有进展,在她完全融入这里之前,她宁愿自刎。
沈霁看着院子对面玩闹的孩子们,有好几个男生非常刻意,嬉笑打闹非常夸张,似乎想要引起这边谁的注意。
他的眼神平静,鞋尖碾死一只过路的蚂蚁。
沈霁不喜欢别人引起她的注意,像被抢走心爱之物的孩童,他的反应也是人性基因里最纯然的坏。
要是那些乱看的人,都死掉就好了。
漂亮是造物主附加在秋秋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之一,这个优点有时也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种漂亮有时也会是灾难。
对沈霁来说更甚。
……
雨夜,狂风呼啦呼啦地吹着脆弱的窗户。窗上的玻璃像冰糖一样,随时会被风撞碎。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木质的窗棂上,宋斩秋躺在小床上,睡梦中的她无端瑟缩一下。
一个噩梦。
她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孩子们都和往常一样熟睡着。
沈霁不见了。
宋斩秋一下子惊醒了,被噩梦惊醒的心脏还在胸腔里扑通作响。
她下床摸着黑朝外走去,屋外风雨交加,暴雨一层一层地铺在地上,她拿起门边一把破旧的伞撑开,一头扎进雨里。
沈霁不会莫名其妙半夜消失的,她小小的身体走在风雨里,伞带着她一起被吹得歪歪扭扭。
雨点打在身上,她衣裙贴在身上,在福利院里绕了一整圈都没有看见沈霁的身影。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性从脑海里闪过,他走了,或是被人绑了,更甚者,是她的灵魂遗留在这条时间线里了。
宋斩秋丢了伞,从孩子们的宿舍跑到饭堂,又连着跑了好几栋楼,都没能找到沈霁。
她淋着大雨,却没有一丝惧意。
她躲在屋檐下,眼神转向最后一处没有去的地方。
教师宿舍。
……
“放开我!”
沈霁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好,年纪尚小的孩子,被人反剪双手压在墙上。
周遭萦绕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熏得他几欲作呕,沈霁身后的男人戴着眼镜,脸上挂着极其诡异的笑。
这个压着他的男人是李院长。
窗外风雨交加,他鬼使神差迈出门的那一刻,就被他捂住口鼻带走了。
“乖乖听话能少受点苦,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
李院长的脸藏在黑暗里,一双三角眼露出邪光。
沈霁从来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过,完全没发现他居然是个精神有异的变态!
他现在还太小了,甚至没有反抗能力,身后的人力气比他大太多,他伸手撕扯他的衣服。
“哭啊!怎么不哭!”
带着剧痛的巴掌落在身上,沈霁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李院长粗声的喘息像野狗一样,沈霁闭着眼,死死攥住的手把手心掐得鲜血淋漓。
痛苦的时候,他只要想起一个人,就会捱过去。
李院长跪在地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哭啊!”
男孩倔强的沉默加剧了施暴者的残忍,他像个疯癫的狗,无谓撕扯弱者。
剧痛一阵一阵从额角传来,他的静默愈发显得男人像个疯子,他因此变本加厉。
这个世界对他永远这么残忍。
鲜血从额头流下,聚在他的鼻尖将落未落。
从得不到任何爱的家庭,到孤独的童年生活,受到同龄人的排挤,到现在恐怖的毒打。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像一个错误。
不知道他施暴了多久,沈霁感到反剪自己双手的那道力散了。
他也散了,无力地趴在墙上,像搁浅的鱼一样,拼尽全力翻了个身。
窗外闪电劈裂天空,宋斩秋的身影映着光,在他眼中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