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上午的阳光很热烈。
昨天熬大夜的谢芸一觉睡不醒，直到手机来电铃声响起第三次。
谢芸迷迷糊糊睁开眼，随手揩掉眼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才终于接通没有备注的电话。
“哪位？”她的声音懒懒散散，带着不明显的起床气。
对面的声音很温柔，“你好，请问是小悠妈妈吗？”
什么妈妈不妈妈。
大学刚毕业的人，哪里来的小孩？
现在的诈骗电话连背调都不做，话术实在有些拙劣到让人无语。
谢芸心里如是想着，随口“嗯”了一声，再度缓缓闭上双眼，陷入甜甜的梦乡中。
“小悠妈妈，我是小悠的班主任佟雪岚。”
“事情是这样的，小悠在学校和两位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现在联系不上小悠爸爸，你看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漫长的十秒钟之后。
佟雪岚尴尬沉默片刻，只好再度出声道：“小悠妈妈？请问你在听吗？”
又是漫长的十秒钟。
“小悠刚才在哭着喊妈妈，您看看现在能不能抽时间过来一趟呢？”
“另外两个学生的家长都在来的路上了，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的。”
无人回应。
“……”佟雪岚从业两年，和无数奇葩家长打过交道。
头一次对一个家长这么无语。
行星中心小学，办公室。
佟雪岚敛了敛声音，对着电话喊了一声又一声“小悠妈妈”，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应，又看了看没挂断的电话，不由得陷入深深怀疑中。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妈。
孩子摊上真是倒霉了。
站在墙角的谢小悠垂着脑袋，咬紧牙关，即使眼眶通红，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站在另一个的墙角的两位小学生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没眼力见的小胖子乐出声，贴近身边的小伙伴，低声说道：“谢小悠她妈果然不要她了。”
办公室不大，小胖的声音自然而然落进谢小悠的耳朵里。
谢小悠猛地抬起头，瞪着说话的小胖，凶巴巴道：“你妈才不要你了。”
她这么听话，妈妈不会不要她的。
一定不会。
在确认手机是不是出问题的佟雪岚闻言，当即脑袋一疼，连忙制止道：“不要吵架。”
然而。
“放屁！”小胖把班主任的话当成耳旁风，大声反驳道：“我妈马上就来学校了，你妈连学校都不来，肯定是不要……”
下一秒。
小胖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
“你放开我！”
谢小悠一手拽着小胖的头发，一手拽着小胖的衣领。
很快，两人打成一团。
另一个身材瘦小的学生倒是机灵，选择躲远一些。
短短几秒钟，佟雪岚似乎看到自己教师生涯走到了尾声。
“别打了，住手！”
“老师求你们了，快松手。”
“……”
躺在床上的谢芸猛然惊醒，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再想到五分钟前的对话，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她来不及洗漱，换了身衣服就往学校跑。
二十分钟后。
小胖妈妈气势汹汹道：“佟老师，你看这给我儿子抓的，脖子和脸上都快出血了，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真是，下手没轻没重，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人没有教好。”另一位家长出声附和。
谢小悠低头不吭声。
在妈妈来之前，她不会再说一句话。
佟雪岚一个脑袋两个大，安抚道：“两位家长别着急，小悠家长很快就来了。”
说家长，家长到。
来的人不是谢芸，是身为小姨的谢宝珠。
谢宝珠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办公室。
“不好意思，我有点忙，来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墨镜。
本来在做美容项目，一通电话给她喊了过来。
她能来，自然不是在乎谢小悠这个便宜小外甥女，只是最近太无聊，想顺便看看热闹。
谢宝珠把墨镜反手挂在衣领上，向站在角落的小外甥女招了招手，尽量亲昵道：“小悠，过来小姨这里，让小姨看看有没有受伤。”
由于她浑身穿着牌子，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导致那两位家长不知道该不该发作。
谢小悠看到前来的小姨，并没有很开心，挪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真乖。”谢宝珠伸手，摸了摸谢小悠的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狗。
“乖乖，告诉小姨，谁欺负你了？”
谢小悠摇了摇头。
“什么欺负她？！”小胖妈妈坐不住了，“是她欺负我儿子，你不要信口雌黄，我儿子从没有……”
谢宝珠淡淡抬眼看去，对方立刻缄默不言。
“小悠，你来说。”
谢小悠又摇了摇头。
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这么一沉默，让想给她撑腰的谢宝珠沉默了。
不愧是谢芸的种，一个死出，跟没长嘴似的。
真让人恼火。
怨念颇深的谢宝珠捏了捏拳，微微一笑道：“我家小孩我了解，她就算是路过的蚂蚁都不敢踩，更不要说打架。”
“这位家长，你是什么意思？”小胖妈妈又有意见了，“难道你觉得是我们孩子无中生有吗？”
“妈妈，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她先打的我们。”小胖叉着腰嚷嚷，“她有妈生，没妈养。”
谢小悠三五除二就冲了上去。
……
等谢芸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只看到满脸写着疲惫的年轻女人。
“姐妹你好，我想找一下二年级（1）班小悠的班主任。”
姐妹？
好神奇的称呼。
“你好。”佟雪岚看向穿着打扮不精致，长相分外精致的女人，先是不由自主坐直身体，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是小悠的班主任，你是？”
“我是小悠……”谢芸舔了舔唇，莫名有些难以启齿，“她的妈，妈妈。”
说完，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佟雪岚：“？！！”早干嘛去了？
对美女的滤镜碎一地。
她露出职业假笑，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啊？”谢芸有点懵，疑惑道：“不是说小悠和其他同学发生冲突了吗？”
人呢？怎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