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都怪你，我现在根本不敢晋升……”江守诚对陈安不无怨怼地说道。
“……虽然你这身文气多少有点我的原因在内，可晋不晋升全在你自己，怎么还扯到我身上了？”陈安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我修的可是文道，走的每一步可是会影响终身的，你还觉得跟你没关系？”江守诚幽幽说道。
“头回听说修为还会影响终身的，你们文道修者都这么奇怪么？”陈安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不了解文道法门的弊端，知道为啥朝廷法令规定，地方主官、朝廷各部官员都必须文道修者担任吗？”江守诚徐徐吐了口气，反问道。
“愿闻其详。”陈安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江守诚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自顾自从哄闹的学生堆里绕了出来，又穿过讲堂，走过假山院子，朝着青槐小院一路行去。
青槐小院风景依旧，两人已有好几日没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但躺椅石桌啥的，宦叔总会抽出时间收拾，显得很干净。
两人在各自的摇椅上坐下，宦叔不过片刻便给二人端来了茶水糕点。
品着热茶，吃着糕点，江守诚才悠悠开口道：
“文道修者与修行其他法门的修者不同，最易控制。”
“武道修者讲究勇猛精进，心无挂碍，是最不稳定的一群人。”
“道宗追求本我，道法自然，率性而为，是最受不得束缚的。”
“除非是修习了气运之法，才需要与朝廷有所关联，所以你才会看到道门第一高手成为大乾国师这种事存在。”
“佛门只修自身，不问俗事，世家寻常物事根本无法打动他们。”
“而文道呢？从启蒙开始，就得明悟典籍真意，言谈举止免不了受典籍影响。”
“到了六品叩心关，更是将典籍所述，奉为圭臬，心性差不多也就定了下来。”
“而五品四品有了过文心的能耐，涉及自身的言语、文字要让自身认同，那都得过了文心一关。”
“这种情况之下，文道修者一言一行，皆受限制，有人称之为教条，有人称之为行走的傀儡。”
“朝廷向来最喜欢教条和傀儡，而且文道修者修的是什么稍一打听便一目了然，筛选起来最是容易。”
“所以朝廷才会独钟于文道修士。”
“到了晋升三品立命境时，所立命言更得慎之又慎，因为一旦立了命言，往后余生，就必须践行命言，否则轻则文气散，重则文身蒙尘，无端生垢陷入五衰之境。”
江守诚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陈安一边品着热茶，一边听着，嘴角不时抽搐一下。
他是真没想过，文道修行居然有这么大的弊端。
这不活生生把自己练成牵线木偶吗？只要摸清了对方在文道修行中选了什么路子，就可以轻松针对，甚至彻底掌控。
这种修行法门都能存留到现在，看来大乾朝廷应该没少出力。
“不过这跟你压着一身快爆炸的文气不晋升关系不大吧？”
“你这身文气是受了我的话影响才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些典籍对你束缚应该小了许多才对。”陈安不解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江守诚立马横了他一眼：
“别说文气了，就是文心，现在都因为你的话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现在晋升，我就只能按照你的那些故事里的上古大贤路子往下走！”
“那不是好事吗？这样旁人都不知道你的路数，没法针对你啊。”陈安还是搞不懂对方在纠结什么。
“可你也不看看你讲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江守诚往摇椅上一瘫，双眼望天：“穷天地之理，为万民请命，传承千古文化，最要命的是那劳什子时代使命，真用你那套晋升，我下半生就毁了！”
“不至于这种严重吧？”陈安感到一阵牙酸。
“就这么严重！在下只是人生迷途小书生一名，真担不起，也不想担这些。”江守诚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所以，你是怂了？怕了，要退缩？”陈安终于明白这货在纠结啥了，敢情这货想做个得过且过的混子，而自己给他灌输的那些，就是让他拼命去c，结果犯冲了。
可这货不是将他说的都过过文心了吗？应该不与他本心犯冲才对啊。
难道……
这货属于有心没胆那种人，就像色中饿鬼，看见青楼却没勇气走进去一样？
“其实没必要纠结，你不进一步，怎么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放开些，说定进了一步之后，你会发现不一样的自己。”陈安试探着忽悠道。
“呵，进一步？我现在都感觉我自己能够直接跨过四品境，冲击三品立命了！真进一步，我这下半辈子就真得累死累活，还得小心被人踩死。”江守诚翻起了白眼。
“你可以立命了？”陈安吓了一跳，直接忽略掉他的牢骚，追问道：“那你命言选好了没有？”
“选个屁，就我现在的文心，定命言也只能从你那套的框框里选择，我敢选吗？”江守诚此刻对陈安的怨念突破天际。
“别那么怂嘛，你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现在你的文心什么情况还用得着我多说？指不定哪天就炸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陈安劝道。
“免了，我感觉我还能撑一阵子，到时候撑不下去再说。”江守诚闻言，身子在摇椅上缩了缩。
“要不，我给你一点建议，看看能不能帮你选定命言？”陈安起了坏心思，主要是他一听江守诚能够跨境入三品，就惦念起了英雄等级提升后的反馈奖励，尝过姜望甜头的他，着实有些经不起诱惑，最主要的是，江守诚真按他说的那些立命，那他就多了个潜在的盟友，还是三品的，好处大大的。
“别，你别开口，我现在的文心控制艰难，说不定等下听了就直接过文心，到时候我压都没法压！”江守诚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连摆手。
“这样啊……”陈安心思更加活泛起来，双目开始闪烁起危险的光。
“陈安，你做个人吧！”江守诚第一时间就从陈安眼中读出了危险的信息，拔腿便要跑。
可陈安哪里容得他逃走，真元灌注右手，一把扯住他胳膊。
“江老师，既是同僚，我还能害你不成？”
“听好了，有上古大能谈及读书最终的使命，留下了四句话，我今日便说与你听。”
“我不听！”江守诚挣扎着，可他一个文道修士哪里挣脱得了一个六品真元修者的巨力？只能徒劳地用另一只手企图捂住耳朵。
可哪挡得住陈安的魔音贯耳。
“那四句话名为横渠四句，听好了，横渠四句所说的读书使命便是——”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随着陈安将横渠四句念出，江守诚的文心在没有主人操控的情况下，自己跳动了起来，剧烈缩胀着，并且越来越快。
“陈安，你个混蛋！畜生！”江守诚一脸绝望。
因为他的文气在这一刻，又开始快速增长了，按照这个增长速度，估计不用半刻钟，增长的文气就能超过这些日子江守诚积攒起来的总量。
所以，他的文心在不停的缩胀中，还极速变大了起来。
“我靠，效果这么猛？”陈安感受到江守诚的胳膊上文气变得暴躁了起来，不断冲击着自己的手掌，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跳到了三尺之外。
他跳开之后不过数息之间，江守诚的身影便彻底淹没在喷涌而出的文气之中，浓郁到像要化成水滴的白色氤氲彻底将其笼罩，远远看去，江守诚此刻就像一个蚕茧，彻底看不见人了。
陈安连忙打开了洞虚真瞳，看了过去。
结果，只能看到一团白色的文气氤氲，以及白色氤氲中那颗不断膨胀的变了形的球形文心。
那鼓胀的程度，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直接炸开。
“江守诚，你还好吗？”陈安也有点怕了，怕真一不小心把他整死了。
“滚，陈安，你注定生儿子没腚眼！”文气白茧中，传来江守诚的怒骂之声。
陈安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么中气十足，应该还能撑得住，便说道：
“省点力气赶紧选定命言吧，否则等下真被自己文心撑爆，那就不好玩了。”
“滚！我偏不，撑死我得了！”江守诚此刻，浑身上下就剩嘴最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