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格外安静。
俞桑脸颊红彤彤的,像一个红柿子。
她快步走在前面,玄鲮牢牢跟在后面。
玄鲮顶着一个显眼的巴掌印,步伐轻快,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轻松过。
到了俞家,俞桑进去“邦”的把门关上。
玄鲮差点被门砸在脸上,摸了摸鼻子,他转身回家。
俞桑一进门,所有人的眼睛“唰”的看过来。
李金花眯眼:“你这脸是被人打了?嫣红嫣红的。”
俞国盛的笑意不达眼底,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可能是风太大了吧,冬天的风刺脸。”
俞桑面不改色。
打个哈哈,她洗完脚就跑回房间睡觉了,生怕他们紧追不舍。
到了房间,拿起塑料镜子一照,她才发现脸红的厉害。
“吧嗒”一把将镜子扣倒在桌上,俞桑咬牙切齿:“浪荡子!”
她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是被人冒犯还是第一次!简直是欺人太甚。
忽略心底的不自然,她倒头就睡。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挺的板板正正,睁着眼睛瞪着屋顶。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就听见了公鸡打鸣。
俞桑爬起来去喂鸡,步也不跑了,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中午吃饭的时候,俞平安匆匆忙忙赶来,大家瞬间起身。
“大哥,快坐下吃饭。”
李金花重新拿了一副碗筷,添上包谷饭递过去。
俞平安喝了一碗水才缓过来,“终于喝上水了。”
俞卫国给他夹菜:“快吃点东西垫肚子。”
按照脚程,俞平安肯定没吃饭。
端着碗筷,大家继续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俞平安把碗筷一放,嘴角一抹。
开口道:“老李家的结果出来了。”
李金花身体一顿,没说话。
俞卫国握着她的手,安慰拍了拍。
俞青山迫不及待询问:“大伯,咋判的?是不是都枪毙?”
俞平安摇摇头:“李有得故意杀人判死刑,李天霸耍流氓判了七年,至于小桑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全部统一口径是齐兰做的,李水金不知情,贩卖人口是很严重的问题,齐兰是故意的且与小桑有亲缘关系,最后判了十五年。”
俞青山和俞国盛对视一眼,这和爸说的有点远啊。
俞卫国瞪眼:“搞破鞋不是死刑吗?贩卖人口不是死刑吗?”
这么搞,他以后说话还有人信吗?
俞平安翻了个白眼:“你当公安局是你家开的?想全部死刑?!”
好多年没看书的俞卫国:“……”
不应该啊!
俞桑:“齐兰交代全部过程了吗?”
俞平安点头,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当年李有得被李金花砍了一臂,拖到将近三十还是没有娶媳妇,最后是花费高昂的彩礼在深山找了个媳妇。
老李家因此穷了很长一段时间,齐兰一直记在心里,郁气难平,可是李金花已经跑到了东风大队,她的怒火一压再压。
直到那年李金花带着刚满六个月的俞桑去看王翠妞,她的歹念再也藏不住。
回家一说,李天霸提刀就往外走,齐兰立马拦住了,随后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偷走俞桑卖给人贩子,让李金花痛苦一辈子。
在李天霸的帮助下,齐兰顺利抱着孩子,连夜赶路去了镇上,以二十块钱的价格将俞桑卖出去,随后徒步回家。
至于俞桑为什么被人贩子丢在雪地里,齐兰一概不知。
“李天霸因为流氓罪,原判五年,因为帮忙齐兰偷孩子所以被判两年,数罪并罚所以是七年。”俞平安不虞:“这是公安给出的笔录结果,可是我觉得小桑的事情,李家人肯定都有参与。”
李金花嗤笑:“她那么爱李水金和她儿子,在明知李有得死刑的情况下,肯定竭尽全力保下李天霸和李水金,她的话毫无可信度。”
俞平安脸色难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异口同声是齐兰做的,齐兰也是供认不讳。”
大家陷入了沉默,俞国盛眼帘下垂,盖住了眼底的冷芒。
俞平安开口:“齐兰想要和你聊聊,目的应该是获得你的谅解书减刑。”
李金花满脸冷漠:“我不去,没要她死她就该烧高香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俞平安叹了一口气
俞桑抬眼望去,俞平安脸色复杂。
“她说你想要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就去见她。”
“碰!”
李金花没坐稳,猛地摔倒在地。
俞卫国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扶起来,李金花死死咬住下唇,一把掐住俞卫国的手。
“她说什么?”
“你不是她亲生的。”俞平安轻声道
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李金花的强装镇定再也控制不住,她崩溃大哭。
“所以这就是她偷我孩子的原因吗?这么多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她怎么能偷走我的孩子?”
她痛苦的拍打着胸脯,泪流满面:“我一直以为因为我是女娃她才不喜欢我,从小就没给我一个好脸,吃的穿的永远是最差的!我认了,我告诉自己她不爱我,我就不要她了,到头来告诉我,我不是她生的,我这么多年流的泪算什么?”
小时的惶恐,长大的不配得感,不断怀疑自己值不值得被爱,她是性格泼辣,可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如果可以,她也想安静温柔,可是现实就是不允许!
她好不容易走出来,劝自己看开,想将自己没有的一切都给俞桑,可是齐兰为什么就看不得她幸福呢?
心脏顿痛,她无力埋在俞卫国怀里,泪水簌簌往下流,打湿了俞卫国的衣服也抽痛了俞卫国的心。
“我恨她!”
俞卫国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声音沙哑:“金花,我一直陪着你。”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李金花崩溃,他恨不得痛能够转移,让自己承受她的痛苦。
他摸着李金花的头,用脸贴着她的额头,安抚道:“我在,我在。”
李金花的声音渐渐消去,只有时不时的抽噎证明她还清醒着。
俞桑眼睛发酸,拉着李金花的手,十指相扣。
俞国盛哥仨蹲在她的身旁,轻拍她的后背。
俞平安没说话,安静的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沉闷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不见她,就这样吧。”
她已经过了半辈子,现在儿女双全,幸福美满,所谓的亲生父母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想过好当下,其他的,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