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放映员在稻场上竖起两根竹竿,用木杆撑起白色幕布,旁边还放着一个简陋的音箱。还没到放映时间,放映员先是调试一遍,免得等会出错。他们一边放一边蹬着飞轮发电,手摇放映机吱吱响起,白色屏幕上出现了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的,然后慢慢清晰起来。
“这里好热闹”可能是家里人多了,平平最近说话也越来越顺了。她被爸爸妈妈带到稻场,看着稻场里的场景十分稀奇。
因着一早就通知过了会有人过来放电影,所以村里各家小孩都扛着长凳子,陆续过来要占个好位子。家里大人大多有事他们都是让家里孩子过来的先占个位子,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知青点的知青。新知青看惯了电影,在城里想要看电影随时可以去,此时也不参与这个活动了。要看电影的是老知青们,他们在村里待了很久久到都快忘了他们原本生活在城里。在年复一年的乡下生活,他们也跟村里人一样期待看一场电影,放松放松他们紧绷的神经。
看电影默认最好的位置在放映机周围位置,最好是在放映员旁边。因为这个时代的电影有时候还需要放映员解说剧情,以及放映出问题也是需要放映员去调试处理的。
“你们这是来迟了。下午,放映员没来的时候就很热闹了。”王源也早早过来了。他开着裁缝店,裁缝店其实更靠近村口,所以村里一有情况,他都是最先知道的。
这个年代封闭贫困,各类现代有的娱乐活动这里很少。对于那些在乡下的孩子来说,能够看上一场电影,是跟过年一样开心的事情。当然对于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
一早,王源就看到了小小的平安大队四处都弥漫着如同过节一般欢乐祥和又热闹非凡的喜庆氛围。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追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放映员后面跑,边跑边喊着什么。就连现在也不例外,一群孩子围着两个放映员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呢,那群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他们家里的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交代的。围着放映员一会儿后,就去圈地盘了。你看——”王源指着那用砖块围成的一个方框,还有几个小板凳圈起的一个小地盘,以及用几件衣服拉的一个圈。“这都是他们占的地盘。”
“直接坐那里不就行了。”池虞看着那些很是惊奇,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拿东西占着?
“哦,地占着,人都在那里呢!”王源指指放映员身边的一群孩子。
“就那么好看吗?”池虞很是不解,她还没怎么看过,或者说从没那么早来过,并不清楚村里人对待看电影这个事的兴奋之情。再则那些电影对于池虞来说也不怎么感兴趣,她们苍国的戏剧、皮影戏、木偶戏、说书先生也都是很精彩的。
他们来的很早。今天林东只让人上了半天工,下午就让人回家看着自家孩子。放电影是好事,别因为放电影,自家孩子磕绊什么的。
张灵灵同样很是不解村里人的激动,张灵灵觉得不过是电影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随即又想着估计是乡下没什么机会看电影才这样的。只是等张灵灵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家属院也放电影时才发现,其实哪里都一样。
林青丽这时候说道,“当然好看了。你们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任何一样不常见的东西都是值得去稀罕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最盼望的也是放映员过来村里放电影。”她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怀念,“两个杆子支起的白色幕布,幕布上有着不一样的人,还会发出声音。你们不觉得很稀奇吗?幕布后面还没有人,呵呵~”林青丽看到有孩子跑去了幕布后看着,突然就想笑,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林青业也想起来了,他当年也去看了,他还以为是幕布后有人藏着,幕布上才会显示人影。但其实人影是在放映员旁边的放映机里的片子里。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村子里的大人们陆陆续续地抵达了稻场。他们或是悠然自得地站立着,或是随意地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还有些人竟然直接搬来了大大的板凳,仿佛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一般。每一个人的面庞之上,都难以掩饰那股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情,就像是即将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
而另一边,民兵们则有条不紊地分散到稻场各个角落。他们手中紧握着竹竿或者高粱秸秆,神情严肃且专注,时刻留意着人群中的动静,以维持现场的秩序。毕竟今晚前来观看电影的人数众多,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尤其是那些顽皮的孩子们所占据的地盘更是模糊不清、界限不明。为了确保全体村民的人身安全,不为了占地盘打起来,林东特意安排了民兵来组织村里人有序观看电影。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繁星闪烁,月光如水洒向大地。
发电机发动了,稻场上一片通明。平安大队的村民们怀着期待与兴奋的心情来到了村里集合的稻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是自家炒的香瓜子,红薯干,红薯片,还有麦芽糖。
看电影不能少了零食。
当村民们来的差不多后稻场前方原本黑漆漆的银幕下方突然亮起了一束神秘的光芒。紧接着,一个巨大而响亮的喇叭声仿佛从天而降般传来,是放映员的声音:“各位同志,晚上好,电影马上就要开始,请大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随着这声宣告响起,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寻找着最佳观影点。孩子们嬉笑打闹着,老人们则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稻场上便座无虚席。
“这次我们放的是《地道战》……”
就在众人刚刚坐稳之时,喇叭里再次传出了放映员那熟悉的嗓音。这次他详细地介绍起了即将放映的这部影片中的人物角色以及各种扣人心弦的场景设定。从英勇无畏的抗日战士们如何巧妙利用地道与敌人周旋,到激烈紧张的战斗场面,每一处细节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终于,在一番引人入胜的铺垫之后,电影正式拉开帷幕。刹那间,原本喧闹嘈杂的稻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那块巨大的银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画面。
屏幕上,那些生动鲜活的影像如同魔法一般将观众们带入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尽管电影中的人物说着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但对于这个小小的平安大队来说,大部分村民还是能够轻松理解其中含义。毕竟,每年秋收后的农闲时节,平安大队都会开办扫盲班帮助村民提高文化水平。即便有些词句难以一下子听明白,旁边的放映员或者之前已经观看过此片的热心村民也会及时给予解释说明。就这样,在大家全神贯注的注视下,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在银幕上徐徐展开……
平平、安安没看过电影,此时也跟着众人一起看,时不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池虞一家的位置是王源占的,他在现代看过很多电影,所以他选的位置在中间位置,既不靠前也看靠后,主打的就是刚刚好能看到。
“池虞,你看你儿子女儿都那么喜欢看电影,要不咱们研究研究,电视机?”王源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别的,他向池虞提议道。他不知道池虞能不能研究出来,反正就是跟他老乡沈云梦一样说说而已。万一研究出来了呢?
“没材料,没信号,你想什么呢?”池虞吃着手里的瓜子仁,这是林东剥给她的。
“人就是要多想想。有想法才有成功。”王源的手里也拿着被罗泽他弟塞过来的猪肉脯。罗泽成分不好,没有来,但却给王源准备了零食猪肉脯吃。还有他弟也被王源带过来了。王源的说法是保护他的手不被人群踩到。要是被踩了他就做不了衣服了。村里还是挺喜欢王源做的衣服的,所以也就让罗泽他弟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池虞不想接王源的话,专心致志的看向了屏幕。对于王源的想法,只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做出来了,没有信号也用不了,每见收音机在这里都是坑坑洼洼的呢!
此时屏幕上也接近尾声了。随着最后一格画面从银幕上消失,那片老旧的胶卷终于播放完毕。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但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原本安静坐着的观众们便纷纷骚动起来。
这时候有人会去中场上个厕所,或者回去。
“哈”
平平安安打了个哈欠,他们睡得早,现在到他们休息的时间了。林东见了,跟林青业等人示意了一下,就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睡觉了。
“我也回去了。”池虞把安安抱过来,对着王源道了声“我先走了。你慢慢看看。”
“你不继续看嘛?你不是看得挺起劲的吗?”王源边喝着水边说道。
“吃完了。”池虞给王源看了她干干净净的手心。
王源看了看林东又看了看池虞,心里默默吐槽着:所以是没人给你剥瓜子壳了!
池虞和林东一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他们看见有几个小孩子找来了一些破木板和砖块,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地道口,显然他们想要扮演刚刚看过的电影《地道战》中场景。工具很简陋,但看得出来,他们乐在其中。
林东看得皱眉,“你们大人呢?”身边怎么没有一个大人看着?
“大人?”
“大人在那边”有人指了指小树林的方向,她小叔就在那儿上厕所。
林东仔细看了,见的确有人在,就只说了句“你们不要离开大人的视线。”然后就走了。今天的风有点大,他们穿的衣服有点少,要赶紧回去。
池虞回头看了一眼,又被怀里的安安吸引了注意力。“安安,困。”
他们不再停留,匆匆赶回去了。把孩子放进屋里的小床里,他们去洗了洗也跟着睡下了。
……
此时,稻场的热闹还在继续。
当新的胶卷被顺利安装好后,放映员一声令下,灯光再次熄灭,屏幕上重新亮起了熟悉的片头数字倒计时:“5、4、3、2、1……”伴随着每一次数字的减少,观众们的心也越揪越紧,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观看接下来的精彩剧情。终于,当数字归零时,电影又开始播放了,这次播放的是《英雄儿女》
村民们对于那部正在播放的电影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其实他们有些人早就从旁人口中听过剧情了。毕竟其实这个时代放的电影大多是:《地道战》、《英雄儿女》、《红日》、《五朵金花》……这些电影其实都被放映过了。村里一些老人或者新知青们也都听过甚至都看过那些电影了。
时间过得飞快,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电影就再次迎来了尾声。而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随着放映员轻轻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场地,原本在银幕上闪烁着的画面渐渐暗淡下来,而影片中的声音也逐渐低沉直至消失不见。这时,放映员洪亮的嗓音响了起来:“今晚的电影到此结束啦!请各位乡亲们在散场的时候不要拥挤哦,特别是带着小孩子的大人,一定要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呀。”放映员的声音通过村里的大喇叭出现在村里人的耳朵里。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稻场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电影正式放映的时候,现场热闹非凡。大家或坐或站,眼睛紧紧盯着那块白色的幕布,随着剧情的发展时而欢笑,时而紧张,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精彩的故事世界里。电影结束放映的时候,人群也依旧热闹,有的人还意犹未尽地坐在原地,迟迟不愿离去;有的则围着放映员,苦苦哀求他再多放一场;还有些小孩子拉着大人的衣角撒娇耍赖,哭喊着不想回家……
张灵灵把糖糖带来了。林东他们走后,林青业也想带糖糖去睡觉,只是糖糖还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屏幕,他也就没说,任由糖糖看着。结束前,林青业提前带着人回去了。他们看着身后的场景,心有戚戚,因为有小孩摔倒了。要是他们没有提前离开,或许糖糖也会跟那个孩子一样被人推倒在地。张灵灵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林青业同样皱着眉,表情严肃。
王源比林青业等人更早的带着罗泽他弟回罗家了。在村里待了两年多的他比谁都清楚,村里人有时候会为了某样东西争吵不休,甚至推搡起来。他可不想成为村里踩踏事件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