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之后。肖紫衿终于说出了掩藏十年的心事。
“当年,我不该在你出事后解散四顾门,我该多等几年的,不该在你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追求婉娩,对不起,都是我太傻,我以为一两年就可以追到婉娩,结果一蹉跎就是十年……”
李莲花心中冷笑,并未说什么。其实他早已不在乎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过往的对错若计较起来,真的太累了,他只想自在。
“紫衿,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只是做了一件你想做的事情而已,而我并不怪你。我出走十年并非一无所获,我学会了种地,这种地的学问可大了。”
谈到种地,李莲花的话就多了起来,情绪也缓和了一点。
“要种出最满意的东西,首先你得清楚你究竟想要种什么东西,萝卜青菜?还是茄子辣椒?假如你喜欢的是萝卜,却不去了解萝卜的习性,等萝卜长出来时,你才发现原来实在接受不了萝卜的辣味。
其实你老早就知道萝卜是辣的,也知道自己接受不了辣,但是却贪恋萝卜的其他好处,这题怎么解呢?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因地不纯,果招迂曲。你、我、都一样。
紫衿,愿你好自为之。”
肖紫衿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自认非常熟悉李相夷,但是这样絮絮叨叨的李相夷还真头一次见,没有了盛气凌人的轻狂劲儿,倒朴实得像个农夫。这样的李相夷才是真正的强者。
李莲花就站在肖紫衿面前,肖紫衿却觉得此人还如当年一样遥不可及,只是他换了一副面孔示人,显得不那么桀骜不驯,更容易取得别人的好感。
“相夷,婉娩的事……你,你真的不在乎吗?”肖紫衿几乎是硬着头皮问出来这句话,他觉得李莲花既然承认爱乔婉娩,为何不见他有恨?
李莲花俯视着肖紫衿,目光清清冷冷,不见任何情绪。
“肖紫衿,阿娩曾来莲花楼找过我,当时她求我不要与你生怨。我既然答应了阿娩,就说到做到。”
片刻沉默后,他又补充道:“阿娩有她的原则和坚守,感情的事和公理大义,她分的很清楚,是你不懂她。”
肖紫衿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横亘多年的壁垒轰然倒塌,原来问题一直出在自己身上!
十年来,他总认为乔婉娩始终放不下李相夷是因为旧情难舍,却忘了乔婉娩本就是知恩报恩知礼守礼的性格,这也是最让他喜欢的一点。
这是可贵的优点,也是缺点,令他倾心爱慕,又令他惶惶不得安心,总觉得乔婉娩对他的爱不够真切。
到头来,月还是天上月,也永远只会留在天上了……
肖紫衿有点想通了,就算乔婉娩念着李相夷的好又能如何?难道她一定要恨李相夷才可以爱上别人吗?
用宽容和理解来结束一段感情,为彼此送上由衷的祝福,希望对方得到更好的生活,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啊?
乔婉娩早在十年前就已明白这些道理,也是那样做的。
肖紫衿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叫了一声,哭泣道:“李莲花,我不如你,不如婉娩,不如你们……”
“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了。”李莲花闭了闭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清晨时分,四顾门收到李相夷的信烟派了四个人把肖紫衿带回去了。只留下甄慕贤做路引。
孟良玉有军职在身,也回去了。
李莲花身上的毒已化解,研究武功的事情也就不急一时了。然,东安州百姓的身上的毒仍亟待解决。
临出发前,李莲花看见李相夷一直在莲花楼外徘徊,于是上前问道:“李相夷,你在那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马上就要出发了,快点儿!”
李相夷道:“再等一会儿,我和昨天那位小兄弟约好了今天早晨见面,他来给我带路去看房子。大概就快过来了,再等等吧。”
李莲花皱眉道:“也不知该夸你办事雷厉风行,还是该说你冲动莽撞,一会儿那孩子来了,你怎么说啊?”
李相夷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我现在不需要租房子了,把话当面说开,感谢他的热心帮忙。”
李莲花无奈叹道:“你啊你,这花钱如流水的毛病还没改彻底,你说你租什么房子啊?莲花楼不能住啊?”
李相夷很不认同,但考虑到李莲花心情不太好,尽量柔和的解释道:“我那不是觉得莲花楼毕竟太简陋了,还很窄小,怎么适合长期居住嘛?”
“可我已经住了十年,习惯了!”李莲花不自觉加重了语气,随即意识到自己有点情绪失控,又放软语气道:“能省则省嘛,挣钱不容易的。”
李相夷察觉到了李莲花的情绪不太对,想宽慰他却无从开口,李莲花把心事藏的很深,根本不愿意说。
李相夷只好顺着李莲花的话慢慢解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租房子不是一时冲动,昨晚之前,你的毒还没解身体太虚弱了,我只是想让你在一个比较好的环境下练功,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不过脑子乱花钱!”
李莲花顿时泄了气,这事是他理亏在先,但碍于面子他并不想道歉。
李相夷叹息一声,温和道:“李莲花,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针对我,从昨晚我带肖紫衿回来,一直到现在你一点觉都没睡,你心里难受又不愿意说出来,我都明白。”
李莲花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轻而又轻的作着深呼吸,他害怕稍有不慎就暴露出更多的悲伤。
李相夷看着他这副样子,反倒把自己憋的红了眼眶。想当年李莲花还是李相夷时,何时这样内伤过自己?
有气就撒,有仇就报,有情就在一起,无情就一刀两断,是非功过任人评说,李相夷就是李相夷!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武林之巅万人敬仰众星拱月,李相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去哪就去哪!
“李莲花,我们马上就出发。现在就离开这里。”说着,李相夷已拽着李莲花的胳膊跨进了莲花楼的门槛。
李莲花跟在李相夷身后,不由得担心道:“你爽约的事情怎么办?”
李相夷安慰道:“放心,我写个字条绑到树上,樵夫小兄弟来了一定会明白,就算他看不懂字,也会找他那个识字的姑姑帮他看,这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去歇着。”
说话间,李相夷已经取出笔墨在纸上写下好几个字了。
思正小兄弟,哥哥临时有点事,暂时不租房了,时间紧急,来不及当面向你道歉,请你不要生气。我留了一包糖给你和弟弟们,算是哥哥向你赔礼了。
——李相夷留。
“婉晴姑姑,纸条上写了什么?到底是不是那位小哥哥写给我的?”
山村小院水井边,乔思正坐在井台上,一边珍惜地抚摸着手里的糖袋,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乔婉晴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