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木山安慰过李莲花之后,又吩咐道:“李相夷,即刻把你大师兄关进柴房,然后带莲花回屋休息。”
李相夷担心道:“师父,您去哪?”
漆木山扫了一眼三个表情各异的徒弟,叹气道:“我去看看你们师娘。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应该知情。”
李相夷拱手道:“师父慢走。”
漆木山的背影明显佝偻了,步伐也变得蹒跚,刚才还精神奕奕的老头儿在一瞬间变老了。
单孤刀幸灾乐祸道:“怎么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揭穿我,让师父承受悲伤愤怒,这就你们的孝心?”
“闭嘴吧你!”李相夷拔剑刺入单孤刀的哑穴,冷冷道:“师兄,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师兄居然是个如此龌龊的疯子!太让我失望了,你不配做我师兄!”
单孤刀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唔唔了两声只能干瞪眼。
李相夷勾唇一笑,扯起单孤刀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不屑道:“你以为我会和你辩论?单门主难道忘了,对付你这类疯子,我一向是直接封口的。”
单孤刀当即不敢再挣扎了,李相夷不轻易杀人,但整人的手段多的是,他可不愿意尝试。
李相夷一边推着单孤刀朝前走,一边对李莲花道:“莲花师兄,别站着了,咱们一起送这个哑巴去柴房。”
李莲花噗嗤一笑,迈步跟了上去。
李相夷见李莲花笑了,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一点。
漆木山回到云居阁,在自己的屋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心情平静了才推门而入。屋里很安静,芩婆午睡还没醒。
漆木山舍不得打扰芩婆,就在床边安静地坐下来,但是心里惦记着事情总不自觉的长吁短叹,最终吵醒了芩婆。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芩婆从床上坐起来,瞧见漆木山面色铁青,当即搭了一下他的脉门,询问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谁惹你了?”
漆木山仔细端详着芩婆,试探着问道:“老婆子,你不是说有个秘密没告诉我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啊?我很想知道。”
芩婆微微一惊,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知道了?”
漆木山点点头,答道:“孩子们都告诉我了。刚才把我气的不行,我怕继续闹下去会刺激到莲花,那孩子心思重,身体又弱。就让他们先散了,咱们俩先聊一聊。”
芩婆长叹一声,道:“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也别太生气了,这样孩子们心里才会少点负担。”
漆木山微笑道:“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也想开了,说吧。”
芩婆道:“这事说起来挺玄妙,我是从找到莲花之后开始讲,还是从当年发现你死了时开始讲呢?”
漆木山道:“我不着急,你慢慢捋顺了再讲给我听。就从你知道我死了时开始讲,我想听全部的过程。”
芩婆道:“好。按此时此地为准,那时候应该是半年后,那天是腊月三十,两个孩子都不回来,我就想到你那边去看看你,好歹咱俩做个伴,结果我就看到你倒在院子里不省人事,屋里屋外的地面有许多血,屋子里也乱糟糟的,还有打斗痕迹,从痕迹上看,都是你自己的武功路数,我就以为你是走火入魔气绝身亡的。”
漆木山诧异道:“我们后来分居了?因为什么?”
芩婆戚然道:“别提那些事了,都是因为意气太盛,都觉得自己最重要最正确。你走之后,我才开始反省,可惜一切都晚了。后来,我就下山去找相夷和孤刀,才知道他们俩也……一时间,我只觉得天都黑了,我没找到他俩的尸体,但听到了很多事情,大约是金鸳盟杀了孤刀,所以相夷杀上金鸳盟替孤刀报仇,结果中了圈套,坠海失踪了,四顾门的人就宣布相夷死了,随后他的好兄弟肖紫衿把四顾门也解散了。乔姑娘在海边自杀过两回,我赶上了一次,但肖紫衿先我一步救了她,我见那肖公子待乔姑娘很用心,想着相夷下落不明,两人又没有正式成亲,不宜再牵扯乔姑娘了。我就没有露面。”
漆木山道:“这事先不谈,咱们相夷没娶人家,的确不能要求人家为相夷做什么。其实,后面你该寻个机会开导一下乔姑娘,免得她总是走不出来相夷的阴影,把自己耽误了。”
芩婆嗔道:“你说得轻巧,我该做的事情多了。那几年里,我都有好几次差点跳崖了,谁来劝我啊?小丫头可怜,好歹还年轻,身边又有人愿意照顾她,我真的没多想,就觉得挺好了,时间久了她就能淡忘相夷了。”
漆木山愧疚道:“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换成我,我都不一定能活下去。”
芩婆道:“唉,后来我也找不动了,就回了云隐山。我估摸着孤刀肯定是死了,相夷如果没死一定是躲起来了,我是他师娘,这里是他的家,他肯定会回来的,我就在家等他,省的让他扑空。结果一晃就过去了十年,这臭小子真的一次都没有出现。”
漆木山感慨道:“这孩子打小就心气高,肯定没脸回来见你,宁可自己在外面吃苦遭罪。”
芩婆含泪道:“你说的不全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相夷当时中了碧茶之毒,又听说你死了,所以才不敢回来的。他就是怕连累我啊。”
漆木山心疼道:“原来如此。这孩子让我怎么说才好,唉……”
芩婆抹去泪水,继续道:“每年我都会在你的坟前发现有人给你祭酒,仅凭猜测也不能确定什么,但我心里就好像有了一点安慰,我得活下去,等着,无论等到的是什么。”
漆木山道:“老婆子,真的难为你了。我和俩孩子都不省心,让你受苦了。”
芩婆微笑着叹气道:“怎么说呢,你们爷仨用生死给我上了一课,我不得不把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漆木山认真道:“芩娘,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可惜早年没有发现你的这些好处,总和你对着干,不听你的话,是我欠打。”
芩婆无奈,叹气道:“你现在明白了?当初我要送走单孤刀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我的?我冷血无情,不懂得因材施教,只知道放弃?”
漆木山挠挠头,弱弱道:“我还是觉得我当时的决定没错,小刀真是很可怜,我要是没遇见也就算了,既然已经领回来怎么忍心再送出去嘛?”
芩婆淡然道:“我不和你争,事情都过去了,谈对错已经没意义了。咱就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吧?”
漆木山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毕竟我不记得那些事,全都是听你和孩子们说的,之前是一时气愤,现在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有点像做梦,不真实,你能理解我的感觉吗?”
芩婆点头道:“我理解。这些事对你来说等于没发生过,现在却要求你感同身受,确实有点不合适。”
漆木山沉默了,心里一片茫然。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传来。
“师父师娘请开门,我是相夷,我有事要向你们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