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将欧阳翼带回黑沙帮交给了四顾门人暂时收押。然后叫来纪汉佛与白江鹑、肖紫衿,提出了把恶徒就近关押的想法。
白江鹑忽然灵光乍现,一拍脑门提议道:“门主,我有一个主意。不如就将这黑沙帮的房子院落改造一下,直接作为四顾门的监牢之一,专门收押漠北一带的江湖恶徒。我们只要在派一些人品和武功都好的门人来看守即可。”
李相夷点头道:“老白与我想到一处了。四顾门以后总理江湖是非,不可能所有犯人都带回四顾门关押,总要另设几处监牢。一则免除长途押解犯人发生意外,二则减轻四顾门总坛监牢不足的压力。紫衿,汉佛,你们觉得呢?”
纪汉佛道:“我赞成门主的想法。”
肖紫衿谦虚道:“我没有异议,就按相夷和白大哥的意思办。”
白江鹑不好意思地笑笑,摆摆手示意肖紫衿不必提他。
李相夷淡淡一笑,认真道:“白大哥不必自谦,彼丘不在了,以后四顾门的军师就由你来担任了。”
提起云彼丘,气氛瞬间压抑下来,肖紫衿忍不住问道:“门主,既然已经知道角丽谯是害死彼丘的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给彼丘报仇?”
李相夷郑重道:“角丽谯是金鸳盟的人,这次笛盟主帮了四顾门的大忙,我理应把他的部下交还给他亲自处置。大家先不要生气,我相信笛盟主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一定会给四顾门、给彼丘一个公道。”
肖紫衿点点头,却别有深意地瞥了纪汉佛和白江鹑一眼,佛彼白石关系最亲,他想看看这两人作何反应?
纪、白二人自然知晓肖紫衿的意思,他们虽然为云彼丘的死痛心,但是门主也没做错任何事。于是二人皆装作没看懂肖紫衿的眼神。
纪汉佛对着李相夷拱手道:“门主,属下支持门主的决定。于私属下确实想手刃角丽谯,于公四顾门的确应该还金鸳盟和笛盟主一个人情。属下认为门主的决定恰到好处。”
白江鹑道:“金鸳盟铲除了千岁门,咱们就不用对付千岁门,也就不用再折损兄弟们的性命,就冲这一点,笛盟主的人情也必须要还。依我看,光是送还角丽谯雪公血婆还不够,四顾门应该设宴郑重向金鸳盟表达谢意,并趁机建立两派友好关系。这样,对江湖安定也有莫大好处。”
李相夷赞道:“白大哥考虑的很周全。就按白大哥说的,此件事了,我们就挑个日子约笛盟主好好谈一谈,最好达成两派永久和平共处。”
白江鹑抱拳道:“属下不才,愿为四顾门效犬马之劳。”
李相夷道:“好,这件事就交由白大哥来筹划。”
白江鹑欣然领命。
纪汉佛完全赞同,还拍了拍白江鹑,鼓励了他几句。
肖紫衿也没有异议,只是笑容有些僵,沉默着喝了一整杯茶水。
李相夷将众人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不禁暗笑人心幽微复杂,也笑自己从前太浮华轻狂,交友竟然不看心。如今,既获前车之鉴,断不会重蹈覆辙。
做事之前先做人,交友之前先做事。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李相夷命令纪汉佛主持改造黑沙帮为四顾门监牢的全部事宜,肖紫衿做纪汉佛的辅助。
一日后,李相夷回到了莲花楼。
李莲花在忙前忙后的照顾痴傻的单孤刀,一会儿给他喂药,一会给他擦嘴,还要扶他去解手,直到把人送上二楼哄睡……
李相夷一直跟在李莲花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等李莲花忙完了歇下来时,才终于忍不住问道:“李莲花,你不恨他了吗?”
李莲花搬了一把椅子在楼外空地上安安稳稳地坐下,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感叹道:“良辰美景不常在,天气越来越冷,晒不了几天太阳了。”
李相夷走到李莲花跟前,追问道:“你真的不恨他了?为什么?”
李莲花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正色道:“恨,只不过他欠我的已经用命还过一次了,我觉得够了。而我欠他的还没还呢。”
李相夷明白了,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李莲花低头捋平了褶皱的衣摆,平静无波道:“其实这人情账啊,比金银账还难算千百倍,欠债还钱总有个定量,欠人情就……”
一声叹息过后,李莲花缓缓地苦笑道:“欠什么都不要欠感情债。”
李相夷沉默片刻,展颜道:“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师兄。我年轻身体好,我多做一些。”
李莲花靠在椅背上,笑望着李相夷,温和道:“好。”
李相夷说完,伸出了一只手掌,李莲花会意也伸出一只手,然后,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一念心清净,苦海化平地。
数日后,莲花楼到达了云隐山下。
漆木山见到了痴傻地单孤刀之后,心疼不已,当得知“人头煞”是无解之毒时,老头直接落下了泪。
单孤刀似有所感,直直地看着漆木山,呆滞的眼睛有了一丝情绪,口中呢喃道:“师……师父……”
“哎,师父在呢。”漆木山坐到单孤刀身侧,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安慰道:“大徒儿别怕,咱回家了,有师父在,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单孤刀愣了好一会儿,才有所醒悟道:“师……父,救……救我……”
漆木山揉了一下眼睛,下定决心道:“好,师父救你!一定救你。”
单孤刀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与其说是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漆木山却很欣慰,至少这个徒弟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志,只要耐心陪护一定还能再恢复一些。
单孤刀中“人头煞”之后,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却落下个昏沉嗜睡的毛病,清醒不了一刻钟就又睡着了。
漆木山为单孤刀盖好被子,又摸了摸他那煞白的光头,再次搭上他的脉门,细细诊断起来。
屋外,李相夷独自蹲在火炉旁煎药,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而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李莲花见厨房里的水缸没水了,就提着木桶出去打水。
云隐山上有好几处泉眼,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冻住。李莲花提着八分满的水桶慢慢走在山路上,迎面就看见朝他走来的芩婆。
“师娘,您怎么过来了?”
芩婆道:“我当然是有事要问你。你老实说,你千里迢迢带单孤刀回来,是不是因为他才是让你师父记起往事的关键?”
李莲花答道:“嗯,徒儿也只是猜测。具体该怎么做,我还不清楚。只能随缘,走一步看一步。”
芩婆长叹一声,坦然道:“你师父如果能恢复记忆挺好。我还是愿意直面他,有怨诉怨,有情说情,把心里话都说开。就不会憋着难受了。”
李莲花愧疚道:“师娘,您这十年也不好过吧?”
芩婆的神情滞了一瞬,随即开心道:“师娘还好,除了日子冷清了一些,倒也没别的了。总好过你日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碧茶折磨。”
李莲花忍下悲伤,也开心地笑起来,慢慢说道:“师娘,其实我希望师父恢复记忆,还有一点私心,我想让师兄和师父也有一个把怨恨解开的机会。”
芩婆不由得感叹道:“虽然我也怨恨单孤刀,但他毕竟也是我和你师父养大的孩子,他跟我的时间比你还多,如今看到他被人头煞摧残成这副样子,这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就恨不起来了。”
李莲花道:“师兄迟早会明白您和师父对他的爱,咱们一家人一定能解开所有的怨恨,过好剩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