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四顾门门主的卧房里还亮着灯。李相夷睡不着,坐在烛火旁认真地擦拭着少师剑。
三日后,漠北邪教不容小觑,这一趟注定会困难重重,然李相夷不能等了,他需要做点事,也好配得上那一纸文书的责任。
少师剑已经被擦地锃亮,但李相夷还在擦拭,他有些心绪不宁,若是单刀匹马闯漠北,自不必多虑,可是这次他要带数百名门人去闯漠北,若有死伤,他会愧疚难安。
李相夷以双指抚上少师圆钝的锋刃,不禁心生慈悯。他自幼习武,尤其爱这把少师剑,但却不愿意给爱剑开刃,原因无他,宝剑是冷的,但人心是热的,不开刃是不想让少师成为伤生的利器,少师该是一柄仁剑。
仁剑的使命就是庇佑苍生。
李相夷忽然很想知道李莲花的少师剑结局如何了?据封磬所言,少师最后还是回到了李莲花手里,他还拿着少师剑重伤了单孤刀,粉碎了他的阴谋。然到底还是不忍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封磬说:单孤刀最终郁结难解自爆而亡,可谓凄惨至极。
李相夷幽幽一叹,暗暗发誓绝不让现在的单孤刀走上那条不归路。即使知道单孤刀恨他李相夷,李相夷还是想把单孤刀从苦海里拽回岸上来。
不为师兄弟情义,只为幼时单孤刀曾经照顾过李相夷,如果没单孤刀的照顾,四岁的李相夷在哥哥死后的一段日子里,根本等不到师父来找自己。
李相夷该还单孤刀的救命之恩。
咔,少师剑入鞘!
李相夷提剑起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不由得莞尔一笑,笑自己有点心事就想去找李莲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难怪李莲花总嫌弃自己。
“算了,你曾经也够苦了,这点事何须打扰你。匡正江湖铲除魔教,护住四顾门所有人本就是李相夷的责任。你就好好晒你太阳、钓你的鱼吧。”
李相夷凝视着少师剑,心志越发坚决,大丈夫遇事迎难而上,言苦无益,更不必向人倾诉。
次日清晨,早饭刚刚结束,李相夷就召集单孤刀、肖紫衿和佛彼白石再次议事。原本几乎不掺和门中大事的乔婉娩也到场了,她坐在石水旁边,看李相夷的目光只有崇敬,藏起了爱慕。
李相夷高居门主座位,环视众人后,中气十足道:“诸位兄长、姊妹,我知道大家都怀有一颗匡正江湖的侠义之心,但是此次行动极为凶险,四顾门主力不能全部去漠北。我想留下门中所有女众守护四顾门,男人随我去漠北,诸位意下如何?”
“我反对!”石水噌地站起来,面带怒气道:“门主这是瞧不起我们女人吗?”
李相夷面不改色道:“石水,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四顾门不能没人守护,如今江湖中对我四顾门虎视眈眈者不在少数,有你和乔女侠留在门中,我们也会放心一些。”
石水明白,仍不太甘心道:“为何是我和阿娩?难道你们这么些男人就没一个能看门的吗?”
李相夷被噎住了,狠狠瞪了石水一眼。纪汉佛连忙喝止道:“石水,怎么跟门主说话呢?众所周知,乔女侠身体弱,你陪她留下不应该吗?
石水赌气坐回椅子上,选择了默认。
李相夷欣慰一笑,朗声道:“诸位,既然石女侠已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石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乔婉娩,却见乔婉娩正对她笑,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
石水低声问:“阿娩,你笑什么?”
乔婉娩微笑道:“委屈石女侠了,要你留下来陪我做伴。”
石水道:“不委屈,门主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服从便是。”
乔婉娩道:“你放心,门主是因为器重你,才让你留下的。”
石水深深看了乔婉娩一眼,又望向高座上的李相夷,忽然觉得这俩人好像都长心眼了。
议事还在继续。
云彼丘将漠北邪教的情况向大家做了详细介绍。
漠北一共有两大门派。
千岁门占据了漠北最好的土地和资源,他们推崇长生不老之术,擅长炼制傀儡。为了研究傀儡术常常到中原坑蒙拐骗,利用中原人研制长生术和傀儡人。
另一个门派是黑沙帮,住在漠北土地贫瘠的地带,常年受千岁门打压,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就到中原劫掠物资和人力,他们战力极高嗜杀成性,与千岁门被统称为漠北邪教。
两大帮派在私底下摩擦不断,一旦对上中原武林又配合的非常默契。这也是许多年来,中原武林始终无人能粉碎他们的原因。
大家经过反复讨论决定兵分两路,由门主李相夷和二门主单孤刀分别带一支队伍直捣千岁门和黑沙帮的总坛。
李相夷道:“千岁门擅长旁门左道,傀儡人的战力诡异莫测,就由我去对付他们;黑沙帮没有旁门左道,只是单纯武力比拼,相对容易对付,师兄,黑沙帮就交给你了。”
单孤刀暗自动了动右手完好无损的小拇指。这根手指就折在前世攻打黑沙帮的战役中,他为此遗憾了半辈子。
如今时光重来,单孤刀想改变命运,于是提议道:“相夷,还是让师兄带人去对付千岁门吧。黑沙帮不过是一群莽夫,你可以了结黑沙帮之后,再来帮我。”
李相夷不放心道:“师兄,事关重大,你不能逞个人意气,千岁门擅长各种歪门邪道,光是傀儡术就极难对付,我担心你应付不了。”
单孤刀决心已定,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我意已决,何况你是门主,我是你师兄,冒险的事情当然要由我来上。四顾门少个单孤刀没事,但不能没有门主。”
“师兄!你?你不必如此。”
李相夷迟疑了,单孤刀明明恨他,却又总是护着他,这份兄弟情很可疑。
单孤刀见李相夷犹豫了,于是当机立断拍板定下了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李相夷只好先由着他了。
议事完毕,单孤刀声称有事要下山一趟,离开四顾门没走多远,就在山路上遇到了上山的李莲花。
单孤刀往路中间一挡,阴阳怪气道:“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师弟。”
李莲花掸掸衣襟,礼貌地冷笑道:“呵,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单孤刀和善一笑,遗憾道:“师兄费了好大的周折帮你再续前缘,可惜师弟怎么变得不解风情了呢。”
李莲花睨向他,鄙夷道:“你真的很卑鄙!没想到,重生一次,你还是一点不悔改!”
单孤刀带着三分痴劲道:“我悔改了!我不嫉妒李相夷了,我也不恨师父了,我对四顾门也是真心实意的。我只是想除掉你罢了,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破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李莲花怒极,好半天才笑道:“你这是何必呢?我如果真要害你,就不会留你好好站在这。”
单孤刀激愤道:“别装无辜,你整天追着李相夷跑,你敢说你没有挑唆我们师兄弟的关系吗?”
李莲花无奈轻笑,讥讽道:“单孤刀,你是在害怕吗?”
单孤刀怒道:“你果然挑唆过,呵呵,你果然还想杀我!!”
李莲花一字一句道:“我杀不杀你,就看你做不做人!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有下次!”
说罢,李莲花抬手运气一招荡开单孤刀的手臂,强悍的内力震得单孤刀往侧方退了七八步,直到撞在树干上才稳住身形,刹那间手臂连着半边身子就像碎了一样难受。
李莲花原本打算上普度寺见无了和尚,结果被单孤刀搅和的兴致全无,只好回莲花楼了。
倚在树上的单孤刀吐了一大口血,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低吼道:“李莲花……我明明已经在重新开始了,我对李相夷、对师父已经很好了,可你还是不信我,还要威胁杀我,你从心里就不相信我会悔改,是吗?”
李莲花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
单孤刀狠狠地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略微顺了顺气,就继续下山了。
等他走远之后,在他吐血的位置悄然出现一位红衣少年。原来,李相夷隐匿气息远远地围观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