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李莲花看着单孤刀与师父相拥而泣,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单孤刀寻声看向李莲花,心里顿时又惊又喜,赶紧爬起来朝李莲花迈了一步,两人之间只有六七尺的距离,他却有点望而却步了。
“师弟,你愿意原谅师兄吗?”单孤刀问得有些胆怯。
李莲花笑中带泪,既有委屈又有喜悦,终释然道:“师兄,我找了十年的好师兄终于回来了。”
“师弟,师兄对不起你。”
单孤刀紧走了两步激动地拥住了李莲花,李莲花微微愣了一下神,才缓缓回抱住单孤刀。
一旁的李相夷揉了揉眼睛,乔婉娩贴心的递给他一块手帕,温柔道:“别用手,用这个擦。”
李相夷有点难为情,拒绝道:“我没事儿,不用……”
乔婉娩的眼睛也是湿润的,却笑道:“你就别犟了,怎么?想让我给你擦吗?来~”
“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相夷连忙抢过手帕,擦干了眼泪,长出一口气,心情随之平静下来。
芩婆瞧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十分欢喜,面上却比较淡定,她看看天色,觉得时辰还早,足够准备一顿饭,正好可以让大伙庆祝一下。
几天后,单孤刀得知问津阵不久之后将会关闭,一切都将云消雾散。遂决定去天机山庄看一看小方多病,以舅舅的身份陪他到最后一刻。
李相夷也很想去天机山庄,漆木山好奇道:“相夷,你去做什么?”
李相夷雀跃道:“我当然是要帮我小侄儿治病,顺便收他为徒!教他武功,让他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哦……”漆木山点点头,突然板起脸道:“不许去!”
李相夷讶异道:“为什么?”
漆木山微笑道:“因为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你怎么给别人当师父?真是大言不惭,口气不小,你现在除了武功,还能教人家什么?”
李相夷反问道:“我教他天下第一的武功还不够吗?”
漆木山正色道:“为人师者,不仅要授人技艺,还得自身有德行,能帮助学生开智慧,修福报,安身立命。这才有资格做别人的师父,否则那三跪九叩的拜师礼,你怎么敢接受?”
李相夷坚定道:“我会做到的”。
漆木山很赞赏李相夷的韧劲,表面上只能严肃道:“你去给方多病治病可以,但你真若想当人家师父,必须先做好你自己,什么时候你的心性能超越何堂主和方尚书了,你再想做人家师父的事。你听懂了吗?”
李相夷虽然不太服气,也不太理解师父的用意,为了不惹老头生气,还是郑重作揖道:“师父,徒儿已明白,绝不会辜负您的教诲。”
就这样,李相夷到底还是去了一趟天机山庄,并且把扬州慢心法传授给了小方多病,只是没提收徒的话。
当李相夷返回云隐山时,时间已经进入腊月了。漆木山的记忆仍没有恢复,痛苦的记忆忘了也是好事。大家也都没有再执着。
李莲花装满了一壶酒沿着山路走到半山坡的小平地上,这里古柏参天环境清幽,属藏风聚气的宝地。
李莲花独自流浪的十年里,每年都会偷偷来这个地方与师父喝酒聊天,说一说心里的委屈和伤痛,聊一聊江湖闲话。
只有在师父“面前”,李莲花才能做回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十年里,李莲花对师父说了数不清的话,每当绝望时,只要想起师父,他就能强迫自己坚持活下去,找到师兄,然后把三人埋在一起……
时事流转,无论多少奇迹,总是会留有遗憾,难道师父的死就那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吗?
李莲花抛出手中的酒壶,纵身跃入万顷松涛,剑气破胸而出,手中无剑亦打出了“少师破万均”的磅礴气势。
树影扶疏,云雾婆娑,五彩霞光自天空喷薄而泄。李莲花脚踏松涛,手揽祥云,直欲乘风上九霄。
不知何时,天地之间起了大雾,山间吹来的风隐隐有雨后春泥的味道。迷蒙之中,迎春花吐出了绿芽,冰冻的山泉慢慢化开,淙淙水声浸润着封藏了一冬的大山,好像春天来了。
浓雾散去后,生机盎然的春景倏然代替了寒冷荒凉的冬日。
李莲花被眼前的奇观惊呆了,脚下一空直接跌落云端……
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力量,温柔地推着李莲花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一路上除了五彩霞光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许久之后,李莲花感觉自己应该是在盘膝打坐,十二经络运行通畅,丹田内元气充盈。又过了一会儿,霞光慢慢消失,李莲花看见自己正坐在一个圆形的法坛之上,对面站着两个无比熟悉的人——方多病和笛飞声。
惊喜,欢喜,狂喜!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皆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法坛,围住李莲花就是一顿检查……
“脉象平稳有力,真气充盈,恢复功力指日可待。”这是笛飞声摸完李莲花的脉得出的结论。
“气色红润,双目有神,还长胖了,不错不错!”这是方多病翻完李莲花的眼皮得出的结论。
笛飞声端详着李莲花的脸,一本正经道:“方多病你看,李莲花好像比之前更年轻了。”
方多病认真的点点头,赞道:“问津阵果然不是凡品,太神奇了!”
两人你一言他一句,一边端详着李莲花,一边聊了起来。
李莲花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提醒道:“你们……能不能正眼看看我?我是活人,不是雕像!”
“咳咳。”
方多病轻咳一声,掩唇偷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和阿飞习惯了。”
笛飞声淡然自若道:“你一动不动坐在这儿三个月,我和方多病闲得无聊,除了看你,也干不了别的。”
李莲花尴尬道:“感情你们俩守关就是聊天和看我?”
笛飞声微笑道:“不止,偶尔还要检查你的脉象和舌苔,翻一翻眼皮。但是不能搬动你,所以你已经三个月没洗澡了,这可不是我们不帮你。”
方多病接茬道:“我已经备下了热水,你先去隔壁屋洗个澡,其他事情等你洗完澡再聊。”
李莲花想起正事,立刻道:“李相夷出来了吗?我师娘怎么样了?”
笛飞声道:“李相夷和你师娘都好得很,他们醒的比你早,这会儿都在外面聊天呢。只有你似乎出了点岔头,比他们晚了一个时辰。”
李莲花想起师父不禁黯然叹气。
方多病不由得心疼,于是忍不住道:“阿飞,你就别卖关子了。李莲花,实话告诉你,漆前辈也活过来了,他现在很好,而且还恢复了全部记忆,正在外面等你呢,他很担心你。”
“你说什么?”李莲花简直不敢置信,紧紧抓住方多病的胳膊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方多病手臂吃痛,犹忍着痛开心道:“千真万确!不止漆前辈,还有乔婉娩乔姑娘也从问津阵中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很好,这个结果超乎寻常的圆满,真是不可思议。”
李莲花迫不及待地跳下法坛直奔屋外,他顾不上洗漱自己,直接来到了院子里,刚迈出门口就远远看见漆木山和芩婆正坐在葡萄架下纳凉,李相夷和乔婉娩在观望远处的云海。
无了和尚正在绕着小院儿念佛,狐狸精围在他身边咬他的衣服玩儿。然老和尚的定力非常早已超然物外。
云海中升起一轮温暖的太阳,春风吹开了云隐山上的第一朵迎春花。
大梦初醒,新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