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门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李相夷要回云隐山。纪汉佛为莲花楼换了四匹上等的千里马,骏马拉着莲花楼果然比普通马跑的快多了。
由于天气寒冷,李莲花在楼内放置了两个大大的炭盆。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一楼,把小小莲花楼熏得很暖和。
住在二楼的龙萱公主因为接受不了衰老的身体而变得暴躁易怒,时常摔东西撒气。
李相夷安慰了两次就不耐烦了,直接出手把龙萱公主点了昏睡穴,然后跑下楼找李莲花发牢骚。
“气死我了,她太过分了!明明是她连累了我,她还委屈上了,天天冲我发脾气!还说我是不孝子孙。她也不想想,南胤亡国已经一百年了,老百姓早都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谁会放弃和平支持她复国?”
李相夷顿了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干后,又继续道:“强用武力杀遍天下不服之人,硬抢一个皇位,既不得民心,也不顺道理,除了拉一大堆仇恨,什么好处都没有。”
李莲花静静地听完,温和道:“自古以来,都是有道伐无道,顺应民意才容易成功。于太平盛世造反,把亿万百姓硬扯进腥风血雨中,不仅悖德,还会激起民怨,不会成功。”
“就是!!啊,哎哟,嘶!”李相夷一时激动,真气走岔了,只好运行扬州慢为自己顺气。
李莲花好笑道:“真有你的,这点小事就能气成这样?老人家需要哄,她说什么,你应着就是,何必动气?”
李相夷揉着右肋,搬了一张凳子坐下,又气又无奈道:“她只是外表像一百岁,芯子连三十岁都不到,醒着就只知道照镜子,一会哭一会笑的,我好心安慰她,她就怨我不帮她复国,跟我闹个没完,我,我……”
李相夷都快气哭了,李莲花却微笑着呷了一口热茶,怡然自得。
李相夷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压着火气问道:“你在看热闹是吧?感情你不是李相夷呗?”
李莲花竖起大拇指,微笑道:“说到点子上了,在下李莲花,与李相夷是同门师兄弟,如此而已。”
李相夷气结道:“你说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有得必有舍,世上不容两个李相夷,我只是李莲花。”
李相夷泄了气,柔和道:“你还在想出阵的事情?”
李莲花点头道:“明知是镜花水月,你还是被气的够呛。有那力气,不如想点有用的事情。”
李相夷瞥了一眼在厨房摘菜的乔婉娩,低落道:“还能怎么想?”
李莲花极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我之间共生的玄妙之处?”
李相夷摇摇头,一脸茫然。
李莲花反问道:“你以为我真是在看李相夷的热闹?错了,只有我完全放下了李相夷的一切,才能真正做李莲花,这关乎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啊!”
李相夷惊道:“这么说,我出去以后,就得承担你留下的所有烂摊子?”
李莲花尴尬地挠挠鼻尖,诱劝道:“那个,你换个角度想想,你是李相夷没错吧?你一直活得好好的,突然让你不做李相夷,你习惯吗?”
李相夷本能摇头,但又疑惑道:“既然只能有一个李相夷,也可以是你来做啊,我出去后可以改名字。”
李莲花暗道不妙,立刻反驳道:“你说的轻松,你的习惯,你的武功,那是能轻易改变的吗?”
李相夷哑口无言,一个人的习惯真的不容易改变,而李莲花改变了太多,已经完全不像李相夷了。所以,他只适合做李莲花了。
李相夷还得是李相夷本人来做。
思及此,李相夷忽然灵机一动,脱口道:“你是说阿娩也可活着出阵?”
李莲花赞许道:“不妨一试。毕竟外面的乔婉娩也还活着,或许她也希望出现一个没有伤痛遗憾的乔婉娩。”
李相夷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楼外发出一声闷响,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好!”李相夷下意识运起轻功直奔二楼,只见床板上空有被褥不见了龙萱公主,窗户却是打开的,冷风正从窗口呼呼的往屋里灌。
李相夷一纵身跃出窗口,李莲花和乔婉娩已经赶到了龙萱公主的身边。此时的龙萱公主已经昏死过去了。
三人将龙萱公主搬回莲花楼,由乔婉娩检查龙萱公主全身骨折情况,还没检查完,李相夷就迫不及待以扬州慢内力探测龙萱公主的内伤。
扬州慢精妙无比,一入人体不但可以治病疗伤,还可以探出人体内的所有伤病。李相夷用扬州慢在龙萱公主体内运行一周天后,惊恐道:“肋骨断了三根,心脉遭重创,任督二脉也瘀滞不畅,她怎么会摔的这么重?”
乔婉娩摸了摸龙萱公主的胸部,回答道:“是断裂的肋骨扎穿了心脏和脊柱,公主殿下的身体本就衰老,经过这么一摔完全承受不住。”
李莲花伸手在龙萱公主腕上按了一会儿,沉重道:“李相夷,用扬州慢把她唤醒,听听她有什么遗言吧。”
李相夷依言照做,不多时,龙萱公主悠悠转醒,看到李相夷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虚弱道:“好孙儿,祖母给你添麻烦了。你不要生气了,行吗?”
李相夷早都后悔了,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跟您生气。”
龙萱公主吃力地抬起左手想摸李相夷的脸,李相夷立刻凑过去让她摸。
当苍老枯瘦的手触碰到年轻稚嫩的面庞时,祖孙俩在这一刻和解了。
龙萱公主爱怜地望着李相夷,流泪道:“当年……不该把我的愿望强加给儿孙们。如果让你们忘掉一切,无拘无束的过你们的生活就好了。”
李相夷握住龙萱公主的手,柔声道:“太奶奶,过去已成定局,我们不要去后悔,重要的是当下。”
龙萱打断道:“不不,我知道我快死了。所以你让我把话说完。这几天,你一直在劝我放下过去,我总是朝你发脾气,刚刚点了我的睡穴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
龙萱公主的目光移向李莲花,心疼道:“孩子,我知道你也是我的重孙儿,我还看到了你受的所有苦,算起来,祖母也有份。当年被仇恨蒙蔽了理智,把后世子孙都拖进了复仇的深渊,结果得不偿失,大错特错。”
说到后面,龙萱公主已泣不成声。
李莲花半跪在床边,微笑着安慰道:“太祖母,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是那些过去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很满意,也很开心。”
龙萱公主笑着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李相夷,嘱咐道:“莲花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死了,也能瞑目。”
李相夷握紧了龙萱公主的手,源源不断的给她输着扬州慢,同时答应道:“太奶奶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李莲花一生平安无忧。”
龙萱公主欣慰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看向乔婉娩,微笑道:“乔姑娘,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之前对你多有怠慢,希望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别记恨我,跟相夷好好在一起,祖母死后如果有灵,一定保佑你和相夷和和美美的。”
“太祖母,您别这么说,我知道您是为了相夷好,我都理解。”
乔婉娩对于龙萱公主的突然示好有点不知所措,干脆直接跪在了床边,坚定保证道:“太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和相夷好好在一起的。”
龙萱公主叹口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我这一生也称得上传奇了,老天让我看到了这么优秀的孙儿,大业成不成已无所谓了,孩子们生活幸福就好,就好啊。”
她喘了一口气,用力反握住李相夷的手,嘱咐道:“我死以后,你把就我烧了,然后把我的骨灰带到百年前南胤皇宫的位置,撒在那片土地上,这样我就算落叶归根,无憾了。”
李相夷悲伤不已,哽咽道:“好,孙儿一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