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不看角丽谯,只对李相夷冷冷道:“你想让我放了樊林?”
李相夷从墙头跃下,平视着笛飞声,解释道:“金鸳盟已抢回货物,又炸了龙虎帮,这笔债也算讨回去了,又何必多添杀戮呢?”
笛飞声漠然道:“龙虎帮劫我金鸳盟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偿清。本尊杀不杀樊林,也不关你李相夷的事!”
李相夷好心相劝:“笛盟主,我们不妨坐下聊聊。把有些事说清楚,对金鸳盟、对整个江湖都好。”
笛飞声忽而淡淡一笑,愉悦道:“我跟你不用聊,若你能胜过我,条件随你开!”
李相夷微微诧异,唇角微扬谨慎追问:“笛盟主是认真的?”
“绝无虚言。”
笛飞声回答的干脆果断,角丽谯却急坏了,拽了拽笛飞声的袖子,紧张道:“尊上三思,金鸳盟是您多年的心血,不可用做赌注啊!”
笛飞声睨她一眼,呵斥道:“多嘴。本尊的决定何时轮到你置喙?”
“尊上息怒,阿谯不敢。”角丽谯低头缩脖,满心的怒其不争,却只敢怒,不敢言。转头瞪着李相夷,默默在心里发了狠。
李相夷全都看在眼里,淡淡道:“赌一场也可以,不过我对金鸳盟没有兴趣,我只要樊林活着回到龙虎帮。”
角丽谯对笛飞声行了一礼,忍不住又劝诫道:“尊上,龙虎帮屡犯我金鸳盟的尊严,非除之不能雪我帮之耻。不可轻易放了他!”
笛飞声连余光都没给角丽谯,冷斥道:“退下。”
角丽谯不敢忤逆,只能乖乖退到后面,心里已经恨死李相夷了。
李相夷浑不在意,只微笑道:“笛盟主,此间院落狭小,你我不妨到山顶一展手脚。”
笛飞声无言默认,随机纵轻功向山顶飞去,李相夷紧随其后。角丽谯望着飘飘若仙的两个人,气得直发抖。
一直藏在门后看热闹的李莲花无奈摇头,发自心底感慨起命运来,李相夷这次没有要杀角丽谯,却还是被大大的记恨上了。果真是冤孽无解啊。
山顶上狂风激荡,气浪滚滚,李相夷和笛飞声在几息之间已经交手十数回合。刀光剑影在日光下分外耀眼刺目,令人不敢直视。
角丽谯手心已攥出了汗,此番比武事关金鸳盟的荣辱,笛飞声决不能输。
李莲花也有些担心,李相夷曾于数日前消耗大量真气救单孤刀,事后也未曾好好修养,就这么与笛飞声打赌比武,多少有些轻率了。
两位当事人却没那么多顾虑。前一刻,光华万丈的少师剑刺破重重刀影,下一刻,熠熠生辉的无名刀斩碎宝剑华光,光影交叠此消彼长,美轮美奂焜昱错炫。
这不像比武,更像切磋武功技法。
笛飞声没有师承,所有招式大部分来自每次殊死搏斗中的感悟,以狠绝肃杀为宗;李相夷师承名门隐士,底蕴祥和绵远,刚柔并济,如静水深流。只是他年纪尚轻,一套中正平和的剑法竟被他舞出了大浪排空的气象。
笛飞声从李相夷的招式里窥见到天之高广恒久,地之厚重怀藏,一进一退浑然与天地相合,与日月同行。
不知不觉间,笛飞声的刀意在收放之间褪去了一分杀气,多了一分活气,一些滞涩不通的瓶颈也与此同时豁然贯通。
杀,是一条死路,不会走向武学巅峰。
李相夷把他的感悟融于一招一式,诚实地传达给了笛飞声。
三百回合后,两人默契收招落地。
笛飞声主动道:“本尊不欠人情,我会让人把樊林送回龙虎帮,并保证他安全无虞。”
李相夷抱拳道:“多谢笛盟主成全。”
金鸳盟众都看傻了眼,自家尊上向来漠视一切,竟然对李相夷这般倾心相让,真是太不寻常了。
角丽谯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在她看来,这场比武分明是平手,笛飞声居然轻易就割让了金鸳盟的利益?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论是岂有此理,还是惺惺相惜,总之李相夷成功救出了龙虎帮帮主樊林,还顺带替风陵剑派挡去了一场灭顶之灾,这一局四顾门赢了。
莲花楼晃晃悠悠地行驶了五六天,终于赶在八月十四日到达云溪镇,再往北走三里地就到云隐山了。
李相夷思亲情切,也不将繁文缛节放在心里,只想快些上山回家。
李莲花却道:“李门主可以无所谓,但在下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不可不备礼物。”
李相夷闻言,猛然记起自己还欠着师父一壶酒,连当年那个被他弄破的酒葫芦都还放在四顾门忘了修补。
为了弥补自己的失信,李相夷一口气买了许多好东西,装了整整五个大包,他负担四个,李莲花被迫负担一个。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爬到云隐山上的家门口。
李相夷对着竹门内高声道:“师父,师娘,我回来了!快开门。”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一对中年夫妇从屋里急走出来,皆是满眼惊喜。
漆木山笑骂道:“臭小子,买这么多东西不沉吗?我和你师娘又不缺吃喝,简直是浪费钱财。”
话虽如此说,漆木山还是紧走两步打开竹门,伸手帮李相夷拎包袱。
芩婆的目光则落在李莲花身上,欲言又止地点点头,随后也跟漆木山一样帮李相夷拿包袱,顺口道:“相夷,你之前来信说中秋不回来,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漆木山也道:“对啊,你师兄呢?”
李相夷低下头,一时愧疚难言。
李莲花抱拳行礼,解答道:“回前辈的话,单门主日前出手剿匪,不慎负伤但没有性命之忧,现正在四顾门养伤。这些礼物正是他托李门主带回来孝敬二老的。”
李相夷向李莲花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李莲花回他一个体谅的微笑。
漆木山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回去,转念对李相夷道:“臭小子,刚刚低头干嘛?不就是你师兄受伤了,你有什么不敢告诉为师的?”
李相夷回忆当时场景,仍心有余悸,不愿敷衍搪塞,遂又默不作声了。
芩婆解围道:“老头子,别说相夷了,孤刀受伤,相夷也一定急坏了,指不定受了多少苦,孩子不肯说罢了。”
漆木山当即闭了口,两个徒弟他都心疼,只是听说单孤刀受伤,才一时紧张而已。
李相夷想转移话题,就拉过李莲花,介绍道:“师父师娘,忘了给你们介绍了,他叫李莲花,是一名江湖游医。几天前我去林州办事碰巧遇到了,林州距离云隐山不远,所以就带他来山上小住几日。”
芩婆心知肚明,便没有多问,只是颇有深意地与李莲花对视一眼,便继续装作不认识。但是这微小的异样还是被李相夷捕捉到了。
漆木山仔细看了看李莲花,也觉得似曾相识,一见如故,遂笑着道:“李少侠既然与相夷是朋友,就安心在云隐山住下,千万别见外。”
“好,多谢前辈。”
李莲花回应的毕恭毕敬,此刻他心里百感交集,鼻子酸,眼睛涩,心里疼,千言万语不敢泄露半字。只得装出一副不善言辞的模样,蒙混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