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底又是受了何人挑拨教唆,到底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居然在这个时候下令让他减缓行进速度。
即便是到了瓦城,也不准他发起攻击。
为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灭掉北境狼子的机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即便是陛下恼怒,待他成功拿下北境之后,要如何处置也任由陛下定夺。
但眼下...这个北境,他是攻定了。
夜晚,房间的烛光微弱,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窗外,大雪无声飘落,偶尔传来“咯吱”一声,是积雪压断了枯枝。
俞昭儿裹着被子靠在床角坐着,她十分努力的撑着眼睛保持警惕,可是眼皮像被重石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个卷毛怎么还没回来。
这里是他的寝室,先前她昏迷不醒睡在这里就算了,可现在她已经醒了。
她不知道那个卷毛夜晚是去其他厢房睡还是会继续回到这里,根本就不敢睡着。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寒风,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俞昭儿瞬间清醒,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无功而返?”
她不用猜也知道男人干什么去了,肯定是听了她的话醍醐灌顶去找北境皇帝提意见去了。
但看着男人脸色阴沉,想必是没办成。
对于这个结果她也并不觉得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贺兰奇没开口,而是褪下长袍在桌边坐下,他伸手倒了一杯热茶,盯着冒出来的烟气一言不发。
俞昭儿悻悻道,“这下知道我骂对了吧,你们北境如今这个局面就是那狗皇帝导致的。”
“你还不信,还护着他,愚蠢至极。”
“为什么...”男人低声喃喃,宽大的肩膀低垂,不似往日傲人英姿。
俞昭儿不屑道,“说你蠢还真是一点不冤枉你,这还不简单么?”
“说到底,他就是自私,他就是想扩充领土,不愿拿所拥有的资源交换。”
“还有,如若真的将这个提议实施,两国交好,百姓们必定互相接触,交流,运换物资。”
“届时,你们北境的子民就会羡慕我们苍南的百姓,他们就会知道你们北境的霸权漏洞,一定会对他不满。”
“狗皇帝他担心自己的统治基础被动摇,所以宁可让百姓饿死,也不愿意两国交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怎会甘愿向别人低头,要想让我们扶光帝同意物资互换,他得放下面子求和啊。”
贺兰奇起身,几步就迈到床边坐下,他那双褐黄的眸子紧紧盯着床榻里头的人儿,眉头微蹙。
“你这般聪慧,可有方法应对,让政南帝改变心意?”
俞昭儿垂眸,眼底一阵精光,随后道,“方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你可是我的仇人,还是我们苍南国的仇人。”
男人想了想,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递了过来。
俞昭儿咽了下口水,“你,你干嘛。”
“你想报仇,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放心,我绝对不会还手。”
“如果我的性命,能换北境子民吃的上饱饭,也是死得其所。”
俞昭儿攥了攥拳头,一双杏眼紧紧的盯着男人,随后,她接过长剑,沉甸甸的她险些没拿稳。
“你不要试探我,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这个男人杀了多少北境的将士与百姓,他不仅折磨自己,还弄废了柳姐姐的腿。
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贺兰奇勾唇,缓缓退去身上的银色铠甲,随后扶着她晃动的剑尖直抵胸口。
“希望公主殿下言而有信,我死之后,将方法告知我的参谋。”
他那么淡然,脸上丝毫没有惧色。
俞昭儿眸光一凛,手腕用力,“噗嗤”一声,锋利的剑尖刺破衣裳,陷入皮肉之中。
鲜血瞬间沾染了男人的衣裳,棕色的衣袍被血液沾染倒是看不出来是血迹,而是呈现出深黑色,就像被不小心沾染的水迹。
贺兰奇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抬手捂着胸口,眸中闪了闪。
“公主殿下,你捅偏了。”
俞昭儿将长剑扔到地上,迅速再次裹紧被子,将颤抖的手藏在被窝里。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头砰砰乱跳。
她不是不想杀他,而是,这个卷毛现在还不能杀。
比起对他的私怨,两国百姓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能让政南帝改变心意,对瓦城的百姓也是一大幸事,对苍南的那些卖命的将士们来说亦是如此。
但她不能暴露出来,不能让男人知道她的想法。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我要是现在杀了你,我还能活着走出将军府吗?”
贺兰奇笑了,笑的爽朗,他肩头不停抖动,半晌,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直勾勾看过来。
“公主殿下担心的是这个?”
“对...对啊。”俞昭儿避开视线,她不能让男人察觉出来,她也期望政南帝改变心意。
否则,主动权就不在她手里了。
男人垂眸,“好,那既然你已经捅了我一刀,是不是代表我跟你之间的恩怨已经扯平了?”
“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扯平了,还有千万将士,还有柳姐姐的恩怨呢。”
“柳姐姐?是那个耍长枪的红衣女子是吧?你跟她关系很好么?”
“那当然,她可是我在京中唯一的好友。”
贺兰奇皱眉,瞥了眼自己的腿。
“那不然你再捅我一刀?”
俞昭儿白了他一眼,这卷毛的唇色都开始泛白了,再捅一刀估计就离见阎王不远了。
她还要留着他办大事呢。
“不要,我要跟你交换条件。”
“你说。”
俞昭儿昂起下巴,“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但是你得将我跟地牢里的柳将军一起放回去。”
见男人犹豫,她立马接着道,“你留着我们有什么用?就是为了折磨我们么?”
“以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换取北境百姓安康,不值吗?”
贺兰奇撕开长袍的下摆,熟练的将布条缠绕在自己胸口的伤处。
“他我可以放,但是你...不行。”
俞昭儿皱眉,“为什么?”
男人盯着她,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奥神色。
半晌,他薄唇轻启。
“政南帝说了,你如今是我们北境最后的谈判筹码,你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