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的攻击力太弱。
傅胜楠没跟她计较，看着面容骄横的少女，她说：“你谁啊。”
顾茜筱脸色一变。
她气急败坏地回敬道：“连我都不认识，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识的蠢货！一个乡下女子，也想在白泽书院就读？真是拉低了我们的档次。”
傅胜楠：“所以你谁啊。”
没有再理会少女，她低下头，继续看书。
这种挑衅只是开胃小菜，要想在谢府的时候，那对谢家姐妹为了杀她，有放火的，有下药的。在镇国公府，傅初阳为了杀她，直接绑她扔进柴房。
对比之下，眼前的顾茜筱显得既没脑子，也没耐心。
“你……”
顾茜筱被傅胜楠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狠狠地瞪了傅胜楠一眼，转身走了。
那仁严肃的眉眼松了松，他叹了口气，慢慢地坐下，看向傅胜楠的眼神缓和了不少。
面对异邦人的注视，傅胜楠放下书。
她转头，认真解释道：“这样的蠢货在大罗国也十分罕见，我们大罗国十分珍惜与雪原一带国家的友谊，绝无贬低之心。”
谁知那仁只是平静道：“我知道。”
他郑重地坐直，说：“傅同学，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傅胜楠看他一脸虚心好学，好奇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那仁一本正经地问：“‘你谁啊’是大罗国的俗语吗，为什么顾茜筱听你说这句话就离开了？”
傅胜楠：“咳。”
对上那仁真挚的双眼，她一本正经地答：“这是独家秘诀，今日我教给你。任何时候，你说不过别人，就用这句话，有驱邪避魔之力。”
那仁第一次对她笑了起来。
“谢谢，”他真诚道，“我大罗语说得还不算好，这句话定然能帮我百战百胜。”
雪原种族面容大多深邃、白皙，有雪崖般的料峭和冰寒。听闻这一类种族，因常年见不到日光，生性也如寒冬，严肃、冷峻。他们极少笑，厌恶他人发出“驴一般”的大笑声。
雪原国派使者来进贡时，她曾见过这一种族，如史书记载，他们不苟言笑，身材高大。
傅胜楠新奇地打量那仁的笑脸，说：“你笑起来挺好看。”
白泽书院的讲堂内，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那仁睫毛密而长，肤色极白，面上有点点浅斑，漆黑的眼珠在阳光中反射出奇异的蓝色，像是自然形成的千万年冰洞里照进了一束光。
那仁不笑了，别过头，露出泛红的耳垂。
他的耳垂上打了洞，佩戴一颗很衬他肤色的红玛瑙珠子，珠子尾端挂着一片轻盈的银羽毛，随他的动作晃了晃，羽片反射出细碎、耀眼的光。
傅胜楠撑着下巴，再次感慨。
读书真好。
讲堂内，慕容敖已经走了进来，他扫视过下方坐得规规矩矩的学子们，颔首。
“先生安好。”
学子们纷纷起立，问安。
慕容敖虽是大罗国人，却有比那仁更冷淡的面容，一双冰冷的眼珠子定在傅胜楠那张横布伤疤的脸上。
“傅同学，七十二条禁令可背会了？”
“回先生的话，是。”
慕容敖随意抽了几条，傅胜楠全部一字不落地背出，让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憋了口气。
“坐下吧，”慕容敖点头，淡淡说道，“各位，春试要开始了。”
此话一出，房舍内安静得能听清别人的呼吸声。
慕容敖卷起袖子，露出清白削瘦的手背，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笔，在房舍墙上一直空白的卷轴上写下一个大字。
【傲】
“春试一题为‘傲’。”
他转回身，对房舍内的学子们道：“此时开始，你们有七日时间去白泽山上采风寻材，七日后的第一节课，交上一份以‘傲’为题的作品，诗、歌、画不限。”
说罢，慕容敖放下毛笔，转身离开。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像是导火索燃到了尽头，房舍内忽地炸了开来，充满了声音。
“就一个字？”
“这和你蒙的题目不一样啊。你赔我钱。”
“我又没跟你赌，凭啥我赔你钱？”
傅胜楠听完这有史以来最短的考试介绍，她转头，问那仁：“所以，我们下课了？”
“嗯，现在开始可以自由活动，”那仁面色肃穆，显然正在思考这个题目背后的深意，“想要突出重围，一定要苦下功夫。”
傅胜楠收拾书袋，起身。
那仁叫住她：“你去哪儿？”
“我要回去补觉，”傅胜楠打了个哈欠，道，“没有看不起春试的意思，但我昨天为了背七十二条禁令，通宵没睡，现在很困。”
她顺带告诉那仁：“大罗国有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仁收起不赞同的目光，说：“嗯。”
少年面冷心热，叮嘱傅胜楠：“你是新生，这次春试对你很重要，一定要认真准备，不然七日后——”
他顿了顿，说：“你要加油通过春试。”
“谢谢。”
第二日，清晨，傅胜楠早早地起床，准备去白泽书院的藏书阁寻找春试相关的资料。
白泽书院的藏书阁位于白泽山最深处，是一处天然洞窟，乃是世上智慧汇集之处，这里藏书丰富，从古老的经文到现代的典籍，应有尽有。
甚至传闻中，藏书阁这处洞窟，曾是白泽神兽栖息之地。
当傅胜楠走出房间时，她闻见了一股恶臭，低头，脚边堆满了各种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啪。”
傅胜楠踢开垃圾，看也没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扣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像是早就盯着她，要抓住小辫子一样，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兴奋。
傅胜楠回头，看到了一张骄横的少女脸。
“你谁啊？”
“我叫顾茜筱！是皇上的表妹！你故意的吧！”
顾茜筱气得抓狂，伸手指着傅胜楠，冷哼一声，得意道：“根据白泽禁令第十五条附属条款第二、二十五条！看见垃圾不可视若无睹！你要扣学分！”
她身后走出几个有些眼熟的大罗国人，附和她的话：“我们也看见了。”
傅胜楠挑眉。
“我没有视若无睹，”她慢悠悠地说，“我踢了一脚，表示厌恶。”
“你！”
顾茜筱听到脚步声，又得意起来：“哼，你别嚣张，等巡查员来了，看到这一地垃圾在你门口，肯定会扣你的分。”
“你完蛋了，慕容先生最注重日常行规，若是有学子在春试期间扣了学分，会大大影响春试分数！你就早点收拾包裹滚出白泽书院吧！”
“嘘，巡查员来了。”
来查寝的是那仁。
“怎么是你？今天巡查的应该是——”顾茜筱慌张惊讶地叫起来。
“师哥和我换班了，”那仁公事公办地说，“有什么事，讲。”
面色冷峻、身材高大的少年，严肃地拿着他的记录本，很有耐心地低头，听着她们叽叽呱呱跟他诉说了一通。
他看向傅胜楠，对上她并无畏惧的目光，问：“你有什么要说？”
“我没扔。”回答简单。
那仁颔首，他看向垃圾堆，忽而蹲下身，从垃圾里捡起一块破损的布皮。
“这是去年发给新生的书袋，上面缝有紫藤花与白泽图案，年年图案不同，”那仁抬眼，看向顾茜筱，“傅同学不可能有，但算起时间，你符合。”
顾茜筱变了脸色。
她天天变脸色，让傅胜楠想到了游记上记载的一种动物——
变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