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书带李宇去北南当铺交涉。
谢夫人被关押在祠堂。
谢璇被关,谢珠丧命。
偌大的宅院,如今算得上主子的竟只剩下身为庶女的谢笙一人。
“呵。”
谢笙抱起玄猫,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竹林,轻笑了一声:“这可是难得的时机。”
“小猫,”她低声道,“你得去找老鼠藏起来的东西了。”
随着时间逝去,香膏味已经越来越淡了。
玄猫在地上仔细地嗅闻,秋月打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它身后,一路走到了谢尚书的书房——三清阁。
“谁?!”
一声厉喝,秋月吓得手一抖,灯笼晃了晃,映出对面锐利雪亮的刀锋。
她尖叫一声:“呀!”
一道惊诧的声音响起:“秋月姑娘?你在这做什么?”
秋月定睛一看,原来是巡逻队长。
她立刻整理了惊惶的表情,倒打一耙:“我不过是抓猫罢了,你这是做什么?举这么大个刀,大晚上要吓死个人!”
巡逻队长沉稳道:“抱歉,但我奉老爷的命令,在此严守三清阁。还请姑娘绕道,不要引起无端的误会。”
“严守三清阁?”秋月状似随意地道,“为何?”
巡逻队长盯着她的脸,摇头道:“秋月姑娘,请回吧。”
“知道了。”秋月撇了撇嘴,弯腰抱起玄猫。
玄猫“喵”地叫了一声,金色的瞳孔盯着三清阁。
“……竟是如此。”
谢笙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梳理玄猫柔软的脊背皮毛,她对秋月所说并不意外,只说:“最近谢府中发生这么多事,难怪父亲这么警惕。”
秋月不知道谢笙要做什么,疑惑道:“小姐,大胖在三清阁闻到了香膏的味道,说明有聘礼被藏在三清阁了么?”
谢笙抬起眼,道:“不,是比那更重要的东西。”
“……小姐,不管是什么东西,”秋月皱眉道,“那三清阁被围得像个铁桶,恐怕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了。”
谢笙抱着猫站在窗前,看向另一个方向。
“是如此,”她轻声说,“外头进不去,可里头出的来。”
秋月疑惑道:“什么?”
谢笙放下玄猫,道:“走吧,趁着父亲还没回来,我们去关心关心母亲。”
风吹得祠堂的门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那声音像是老鼠在窸窸窣窣作响。
祠堂内,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灯火被风吹得摇晃不止,虽随时都可能熄灭。
谢夫人被关在祠堂中,她坐在冰冷的地上,表情晦暗不明。
祠堂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空气中夹杂着灰尘和潮湿的味道。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前方的祖先牌位上,那些牌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阴影和光面交替,摇晃起来,仿佛是一张张人脸——祖先们正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审判她的所作所为。
谢夫人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她的眼前浮现出谢璇那张美丽而冷静的脸庞。
“我必须要救璇儿,她只有我了……”谢夫人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有罪吗?作为一个母亲,我当掉了金佛……”谢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忽地高昂起来,“难道我有错吗?!”
她高扬起头颅,盯紧那一个个漆黑的牌位。
“你们算什么?你们凭什么评价我?你们早就死了,你们也不是我的祖先!”她倏忽站起身,指着一个个牌位骂起来,“跟我们家比起来,你们都是草民!都是废物,如果不是攀附上了我,你们能住进这么好的祠堂吗?!”
“你们都该感谢我!你们都该跪我!”她扬起下巴,将憋在心中的话一口气全部喊出。
回应她的只有摇晃的灯火和呼啸的风声。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母亲?”
谢笙的声音突然在祠堂外响起,她站在门口,目光疑惑地看着谢夫人。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关切,眼神中却藏着冰冷算计的情绪。
谢夫人抬起头,看到谢笙的身影,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谢笙,你来干什么?”
谢笙走进祠堂,她的脚步轻盈而缓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走到谢夫人面前,看着她,温声道:“母亲,你可——”
“你高兴?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你把我们都害惨了!如今你得意了?!”
谢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满:“我是为了救璇儿,就算触犯家规又如何,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休想骑到我头上!”
谢笙走到她身前,温和道:“我知道母亲的疑虑,我也知道,父亲不愿做的事情,只有母亲才能做到。救大姐姐一事,父亲并不是别无他法,不是吗?只是父亲不能那么做而已。”
谢夫人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谢笙语气柔和:“我只是可怜大姐姐,毕竟我在宫中时听闻过慎刑司——对妃子而言,最常用的水刑,将人捆得动弹不得,令冷水一滴、一滴落在脸上,彻夜不停。不过七日,妃子便会发疯。”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大姐姐在慎刑司是否受了这样的刑罚,算来,也快七日了,不是吗?”
“……不,璇儿,”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痛苦地闭上眼,“不会的,璇儿那么聪明坚强。”
谢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走得更近了,握住谢夫人的手,轻声道:“母亲,大姐姐是你最有出息的女儿,三妹妹没了,你只剩下她了,但宫里是最懂怎么折磨人的,皇上要钱,我们就得给钱,无论这钱是从哪儿来。”
“你别碰我,”谢夫人甩开谢笙的手,沙哑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璇儿,我一定会救出璇儿,她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用你——”
“很快就七日了,”谢笙轻轻打断了她,她退后一步,道,“我没有办法,但母亲明明有办法,为什么不去做?你和父亲一样,也不想救大姐姐吗?”
“母亲,谢府当真没有钱吗?”
“您也像那时眼睁睁地看着三妹妹死去一样,再看着大姐姐在宫中死去吗?”
谢笙站起身,转身走出祠堂,留下谢夫人一个人在黑暗中。
谢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极端的挣扎,她的身体瘫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深,祠堂内更加寂静,只有那盏油灯在风中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谢夫人坐在蒲团上,被那一道光照亮了面容。
她仍然闭着眼,睫毛却在颤动。
忽地,灯绳烧尽了。
谢夫人的面容骤然陷入黑暗。
长久的时间之后,黑暗中都再无声音。
倏忽,响起了一道枯灯油尽的女声,那女声沙哑、疲倦。
“再拿盏灯来。”
——
谢尚书咬牙切齿地回家取钱时,远远地,看见滚滚黑烟。
李宇道:“老爷,好像有人家着火了。”
谢尚书在马车上,冷冷道:“关我们什么事,赶紧回家!”
风刮得很大,将火势吹猛了,火锋蹿进了黑烟中。
马车猛地一震。
谢尚书被颠得头顶撞了窗,怒吼道:“蠢奴才!小心些!”
却见帘子被掀开,李宇探进头来,一脸惊慌。
“老爷!”他颤抖道,“烧起来的是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