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昏暗。
当房门悄然打开，进来的男子眉眼风流却面无表情，正是傅知鸿。
傅知鸿疲倦的目光扫过床上的女子。
女子身穿蓝衣，背对他，无声无息。
看不见脸也好。
他未多加思索，开始行事。
“谢贵人去了多久了。”
顾九玄赏够了白梅，有些无趣起来。他等谢璇去更衣已经等了许久，不耐烦地问太监：“怎么还不回来。”
陈太监总管正要回答，却听婉贵妃宫里的侍卫来报：“皇上，婉贵妃娘娘让奴向您禀报一件要事。”
顾九玄蹙眉。
陈太监立刻上前听了侍卫的话，将此话低声在顾九玄耳边重复了一遍。
顾九玄挑眉道：“哦？朕记得那戏园早被废了，里头的花能比外头精心照料的还美？”
他想起那戏园，倒是回想起某个人的身影。
“嗯——罢了，既然婉贵妃相邀，便去看一看吧，”顾九玄道，“来看梅，自然要看最美的梅花，各位一同吧。”
可就在此时，梅园另一端的官眷们已经涌入了废弃戏园子。
顾九玄疑惑道：“怎么回事，那群人往哪去？”
陈太监道：“回皇上的话，华阳郡主说那边的戏台中有最美的一棵白梅，正邀请大家过去赏玩。”
“呵，”顾九玄心念一动，轻笑，“这蠢丫头，怕是摆了一出戏台子，要人过去看戏吧。朕倒要看看，除了白梅，还能有什么好戏。”
他瞥了眼远处的顾鸣寒，见谢笙不在顾鸣寒身侧，忽而了然一笑。
他对陈太监道：“你去把寒王也请来，这场戏，他也得在场。”
皇上邀请，众臣哪儿能不去？
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往偏僻荒凉的戏园子去。
因为是废弃的旧地，虽有打扫，却比不得皇宫其他地方的器宇轩昂。
众人纷纷嘀咕：“这白梅也就那样吧，有什么好看？”
有人打起哈欠：“若不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我可真不想跟来胡闹。”
侯爵夫人则意味深长道：“郡主的意思，岂是让我们赏花，恐怕有其他的事儿要我们开开眼界。”
她环顾四周，见几座供戏班子换衣的屋子，心里已经有了数。
她哼笑了一声，看向宁远卫，招手道：“远卫，你别走远，就在这看着。娘今日就要教你看女子的眼力。”
宁远卫不解地站在原地。
华阳郡主高声道：“各位稍安勿躁，听闻这观赏白梅有个最佳的角度，便是从这西厢房看！”
她说着，让侍女拉开了西厢房的门。
房内狭窄，只一张床，却见光影晃动，床脚摇曳声传出——
“呀！”
那女子神志不清，两眼微闭，被光一照才清醒些，见了重重叠叠的人头，她愣了一愣，瞳孔晃动，猛地惊叫一声。
众人震撼地看着这一幕，而见到了女子的脸，众人更是齐齐捂住了嘴，眼睛都瞪得如铜铃。
他们齐齐看向了华阳郡主。
华阳郡主冷笑一声，得意道：“如何？”
众人不敢吱声。
太平郡主心直口快，辨认出女子的脸后，她高声道：“你怎么有些眼熟？你不是谢璇吗？！”
世安侯爵夫人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谢家大小姐不是这样放荡之人吧。”
太平郡主冷冷地切了她一眼，寒声道：“你在怀疑本郡主的眼睛？我可不瞎，这苟且的荡妇，分明就是谢璇！”
戏园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华阳郡主本得意洋洋，听到太平郡主喊出的名字后，她一愣，回头——那根本不是谢笙！而是皇上新封的谢贵人！
她失声尖叫起来：“怎么回事！”
傅知鸿见自己妹妹神色惊惶扭曲，皱眉，这才仔细看了身下女人的脸——他面色霎时一变——这是谢璇！皇上的女人！
他对上妹妹质问的眼神，眉头紧皱，连忙想要去关上门。
正在此时，顾九玄领着众臣进入戏园，一入目，便是荒唐不堪的场景。
他并未看清女子的脸，扫了顾鸣寒一眼，故意道：“寒王有腿疾，观赏不便，都给寒王让出位置，让他瞧瞧这白梅开得如何？”
顾鸣寒提起一抹笑，道：“好啊，皇兄，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自觉让开路，向他们投来了“绿而不知”的眼神，又都齐齐低下头，准备待会的求饶词。
见众人眼神如此，顾九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让顾鸣寒发现还没过门的福晋与他人当众苟合之事。
却见门霎时关上了，华阳郡主惨白着脸，挡在门前。
所有知情的人都瞬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等待雷霆之怒降临。
她们心中恨不得剜去自己的眼:都是华阳郡主把她们卷入这天子丑事中啊！
早知就不来看热闹了！
镇国公向自己的女儿投去质问的目光。
顾九玄锁眉，沉声道：“华阳郡主这是意欲何为？朕命你即刻把门打开。”
华阳郡主“噗通”地跪在地上，颤抖道：“皇上——”
太平郡主是衡国公之女，她本就看不惯华阳郡主欺男霸女的行为，丝毫不给华阳郡主解释的机会，直言道：“皇上，华阳郡主可不敢说，因为她的好哥哥，镇国公之子，在宫内大行秽乱之事！冒犯天威！”
顾九玄隐隐有些不祥预感——华阳郡主是个恃宠而骄的蠢东西不假，少有被吓成这副模样。
他拧紧眉头，道：“明珠，你说冒犯天威是什么意思？”
不等太平郡主开口，顾鸣寒忽而悠悠道：“把门打开，皇兄不就知道了？鸣蝉，你去。”
“不可——”
惊呼声传来。
只见顾鸣寒身边的黑衣侍卫以极其轻盈的身姿越过众官眷，脚尖轻点石灯，瞬间来到了华阳郡主身后，华阳郡主目眦欲裂，却赶不上——
“啪！”
屋门大开。
只见傅知鸿衣襟完好，跪倒在地，而一旁面色润红的女子也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看人。
镇国公一见此景，当即面色大变，大喝一声：“孽子！”
他跪在顾九玄面前，请罪道：“皇上，臣教子无方，请让臣将这孽子带至慎刑司狠狠发落，以正家风！”
顾九玄却眯了眼，沉声道：“抬起头来。”
女子的玉色肩头颤颤。
华阳郡主浑身颤抖，连滚带爬至顾九玄面前，道：“皇上息怒，这一切都是哥哥被人迷惑，才如此糊涂，并非故意要冒犯皇上啊。”
顾九玄见她神色如此，意识到那女子有异，他扫过在场众人欲言又止的脸，终于明白这些臣子刚刚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瞬间，一股可怕的激怒撑开了他的头，令他头皮发麻。那还是卑微皇子时被人嘲讽的卑怯和无力又席卷了上来，让他窒息，让他喘不上气，双目渐渐充血，只想将眼前所有人的头颅一一斩下，这样就无人能看他笑话。
“你们……你们——大胆！”
随着一声咆哮，白梅花瓣飘落。
春天还未到，绿意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