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半个时辰到了么。”
谢夫人坐在主屋内,边查账,边心绪漂浮地嗑了些瓜子,她时不时便往窗外看一眼,有些焦躁不安,满眼的势在必得。
云烟看了眼炉中的香,安抚道:“夫人,便是晚些也没什么,谢槐几个大男人总不会让人逃了去。”
谢夫人冷哼一声,磕开了一颗瓜子,将白花花的瓜子仁放进嘴里,冷笑:“逃?她是插翅难逃,我们早些过去吧,他们几个大男人折腾狠了,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还怎么审?”
她站起身来,扬着一抹得意的笑,往西厢房那头去。
才刚走了几步,谢夫人一众便听见了痛苦的喊叫声远远地传来,那声音几乎是在尖叫,极其沙哑。
谢夫人嫌弃地用帕子掩了掩嘴,道:“怎么玩这样。”
她们再走近,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而奇怪的声响不绝于耳,混着喘息、喊叫,几乎要把屋顶掀翻了。
谢夫人掩住鼻子,使眼色让云烟把门打开。
云烟皱眉,上前小心地推开门,随着“嘎吱”一声,光束射入,照亮了屋子内的情景。
比刚刚浓重千百倍的气味霎时扑面而来。
“呕——”
云烟面色剧变,竟傻了似的站了几秒,眼珠子似乎都要瞪掉出来了,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弯下腰干呕不止。
谢夫人只见云烟吐得几乎停不下来,面色都涨紫了。
谢夫人一惊,怒道:“云烟,又不是没见过,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推开云烟,抬眼,通过那扇门,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谢夫人的眼睛瞪得极大,脑子没反应过来之前,眼睛已经把一切收入。
谢槐几乎要死了,目眦欲裂,满面的鼻涕眼泪,声音都喊哑了。
他转过眼珠子,直勾勾地瞪向谢夫人,忽地眼中爆出精光,手脚并用地向她爬过来,边求她:“夫人……有鬼……楚姨娘,楚姨娘——”
他爬得近了,谢夫人看清他的惨状,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
她身后的婢子们也接二连三地吐了。
谢夫人边呕吐,边嫌恶地从喉咙挤出两句:“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云烟勉强直起腰,重重将门关上。
眼见光逐渐消失,谢槐绝望哭嚎:“夫人!”
将门关上后,一行人缓了许久,才渐渐好了些。
谢夫人缓过神,大发雷霆:“怎么会这样?里面为什么是谢槐?!谢笙呢!”
庄子内的婢子们跪了一地,不敢说话。
刘车夫匆匆赶来,恭敬道:“夫人,我已经带了人,现在要把这个屋子围住吗?”
谢夫人甩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你自己看看,里面是谁?!”
刘车夫捂着脸,不明所以地打开门一看,这一看,是手也颤,眼瞳也颤,他喃喃道:“不可能啊,二小姐呢——”
门一开,痛苦又带着其他意味的嚎叫声又传了出来。
谢夫人忍无可忍,喝道:“去把他们理干净”
刘车夫忙带人捂住鼻子进去拉扯,可竟是一时间都分不开。
婢子们忙去准备烧水。
谢夫人怒气冲冲。
众人忙成一团乱。
小厨房内——
厨房内喧闹,煮炉子的声音咕噜咕噜,柴火噼里啪啦,可秋月还是听见西侧远远地传来翻了天的动静。
她心下一沉,猛地站起来,喊道:“小姐!”
刘妈妈见状,拦在门前,对秋月笑眯眯地道:“哎呀,秋月姑娘,庄子里能出什么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秋月烦躁地伸手推她:“你让开,我要去找我家小姐!”
刘妈妈是干过苦力活的人,力气出奇大,死死拦着秋月,任秋月怎么推都推不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
随即,一道平和略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这门怎么堵着?”
刘妈妈显而易见地面色一僵。
趁她愣住,秋月绕开她,将门拉开,看到那一张柔柔弱弱、有些苍白的脸,她倏忽松了口气,嗔道:“小姐!”
谢笙走进来,咳了一声,道:“秋月,我的茶煮好了没?”
“已经好了,一直热着呢,”秋月连忙去给她倒茶,“小姐快喝些。”
此时,刘妈妈已经回过神来,道:“二、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笙接过茶盏,抿了一些润润嗓子,道:“来吃口茶。”
刘妈妈神色甚是精彩,匆匆行礼,一步迈出门槛,着急地往西侧房去了。
秋月见她这么着急,不悦道:“这婆子定是有鬼!咱们跟上去看看,小姐,刚刚可是好大的动静!”
谢笙端着茶盏,道:“好,想必是一场大戏。”
只见刘妈妈匆匆走着,中途还摔了一跤,她忍痛爬起来,又抓紧跑了几步,见了谢夫人等人在那忙进忙出,她压抑住内心的慌张,凑到谢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她……”
“母亲,你们都在我房前干什么呢?”
听见这一道岁月安好的声音,她们震惊回首,只见谢笙正穿过花园,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悠悠地抿了一口,惊讶道:“这是?”
谢夫人不敢置信,眉间皱纹狠狠折起。
她目光向下,扫过谢笙腰间的香囊——香囊还在。
谢夫人神情霎时精彩,眉眼是凶神恶煞,嘴巴那是咬牙切齿,一双杏仁眼阴暗地露出小半眼白,死死地盯着谢笙,脸上的肌肉一折又一折,把香粉盖住的皱纹都显现了出来,像是一块皱巴巴的布。
不远处,谢璇也来了,她远远地站在事外之地,毫无感情甚至有些厌弃地扫过她亲生母亲一眼,优雅地掩住鼻子,对怡诗说:“走吧,我就知道靠不上母亲。”
她转身,往谢珠的小院子走去。
这头屋子里都是屎尿的味道,又混着不清不楚的气味,庄子里的下人忍着恶心理了许久,才把地方弄干净了些,更是费了大力气把几个人分开。
几个农夫神志不清,光着身子就被关进了柴房。
谢夫人看不得这些脏污,先回了屋子。
她黑着脸对谢笙道:“你跟我过来!”
谢笙见她气急败坏,道:“是,母亲。”
进了屋子,谢夫人背过身去,再转过身来,脸上神色依然是十分勉强。
她伸手,指着谢笙,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屋子里头发生如此淫乱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谢笙放下茶盏,回答:“母亲,我不在屋里。”
谢夫人咬死她不放:“那可是在你屋子里发生的,是不是你一手策划?你这个时间不待在屋子里,跑哪里去了?”
谢笙微笑道:“母亲说笑了,这庄子是母亲的财产,哪有我的屋子,发生了什么,不如问问从房里出来的谢管家了。”
“嘎吱——”
此时,门一开,一股淡淡的臭味传来。
谢笙在屋内被谢夫人问话,她一回头,看到谢槐以别扭的姿势被两人抬了进来。
两个下人一松手,谢槐就瘫倒在地上,夹着屁股,哼哼唧唧,一双眼满是血丝,浑浊不清。
他嘴里只喃喃着:“夫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