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挖眼、拔舌、割耳没用,只是丑了点。”
“不过这咒术——”
一切如一场噩梦缠绵,徐笙笙怎么也醒不过来,却断断续续地听见有人在说话。
“别守着了,她过了三日还阳之期,已无还魂的可能性。”
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苦苦哀求:“忘归乡一定有办法救小姐,求求大人们再想想办法!”
徐笙笙昏昏沉沉,不知时间如何逝去,她又听到了声音。
有人在叹息:“主子说了,你家小姐回不来了,我也不会再来了。小侍女,我劝你早些去投胎吧,若是被天司监之人捉到,你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不……我不要离开小姐……”
“别哭了,小侍女,你给她讲讲她眷恋的事物吧,也许她会醒来呢。”
脚步声离去。
似乎有人在哭。
雨水滴落,滴滴答答,似乎有一滴落在徐笙笙眼皮上。
徐笙笙一激灵,竟睁开了眼。
“小姐!你醒了!”
徐笙笙勉强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眼前是婢女当归担忧的脸。
“当归?你还活着?”徐笙笙又惊又喜,忽地扶着额头,头痛欲裂,“我,我怎么了?”
当归扶她坐起来,柔声道:“小姐,奴婢晚些再跟你解释。”
她给徐笙笙捻好被子,劝道:“小姐还是再睡会吧,等回魂药好了,奴婢再叫你。”
“回魂药?”
徐笙笙一愣,她猝不及防看到了铜镜中映出的自己,脸色青白,双目漆黑——她一声惊呼。
“好丑!”
徐笙笙看向当归,忽地说不出话。
当归面色煞白,一双明眸毫无光泽,只定定地盯着她。
房内只点了一盏烛火,火光摇曳,竟是泛青的白色,照得整间屋子冷冷的,可徐笙笙却又浑然感受不到冷热。
四下昏暗,可她又能看清珠帘上那一颗颗白玉珠子。
她又环顾这房间的摆设,是了,是她的云里阁,她未出嫁前的住所。
锦帐是江南进贡的月影纱,莹莹之色若皎月入杯,全遥城仅两匹,是父亲和母亲征战西北大胜而归得到的赏赐之一,极其贵重,她分了一匹,另一匹则送给了徐婉儿。
徐婉儿——提起这个名字,徐笙笙胸口发紧。
她捂住心口,却见毫无血色的指甲盖穿过了自己的衣襟,扎了进去,而她却毫无痛觉。
“啊!”徐笙笙惊叫一声,抽出了手。
她蹙眉,猛喘一口气,却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她将手再次伸向胸口,那发白的指尖一寸寸嵌入胸口,没入衣襟,已然超出徐笙笙的常识。
她看向当归,迟疑道:“你可看见了?”
“嗡——”
却听一声模糊的鸣响,当归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慌。
“快,药,”当归端上了一碗毫无热气的漆黑汤药,那汤药无色无味,徐笙笙听到她说,“快喝,来不及了,小姐。”
当归的声音很急切:“天司监的人要来了!”
“天司监?”徐笙笙一愣,蹙眉道,“他们不在宫中观天象,跑来这做什么?”
当归只坐在她床头,用勺子捞起一勺汤,青紫的脸映出冰冷的白光,全黑的瞳孔和勺子中漆黑的汤似的,一双惨白的手将勺子伸向徐笙笙的嘴。
徐笙笙看向那勺子中的汤,那汤十分诡异,竟映不出半分光。
“这到底是——”她边伸手接边问道,“当归,这是什么?”
“嗡——”
忽地,当归身体一震,药汤几乎洒出。
一声轰然鸣响贯穿了二人的耳朵,这声音似兽吼,铺天盖地而下,仿佛一座庞然大山倾倒,压在二人身上。
“什……么……”
徐笙笙猛地扑倒,捂住耳朵,头疼得让她蜷缩。
“这是什么——”
当归更是浑身僵硬,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嘴里像是魔怔了一般道:“忘归乡的人说得没错,忘归乡的人说得没错,他们还是发现小姐了,没有时间了!”
“什么忘归乡,当归,你究竟……要做什么?”徐笙笙头痛欲裂,艰难道,“我可以帮你!”
当归却直直地盯着她,忽地拼尽了全力,身体散发出一层淡淡白光,她伸手一抓,那手的力气十分惊人,将徐笙笙牢牢固定住,徐笙笙虽然不觉痛,但她也挣脱不开。
徐笙笙震然:“当归!你这是何故!”
当归眼中含泪,高声道:“小姐,这便是在帮我了。你要逃出去,去找忘归乡!你要逃出去!”
她猛地使劲,将汤药硬生生灌入徐笙笙嘴中。
徐笙笙不觉嘴疼,但能感到异物入侵,她呛咳起来,却出不了气。
“呜!你!呜呜!”
徐笙笙没感到汤药流入嘴中,却见当归僵硬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像是钳子般桎梏她的手松开了,身体上的白光渐渐淡去。
徐笙笙忽地浑身都像是充满了力气,她只猛地坐起来,见当归躺在一旁动也不动,再无声息。
“当归!当归!”徐笙笙摇晃当归的肩膀,可当归只脸一偏,青白的脸上毫无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地,周身环境一变,徐笙笙愕然地看着她极其精美的云里阁渐渐消散,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夜色将明,荒草丛生,四周隆起一座又一座土包。
她低头,惊惶地看着地上的泥土和杂草,她们并不是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几盏熄灭的白烛并几张字迹近乎消散的黄符之中,在她手边的土包中隐约可见未被土掩埋的零碎衣角和血迹,还有几根青白的死人手指。
“乱葬岗,乱葬岗!”徐笙笙隐隐地感到身体冰冷起来。
冷得她牙齿打颤,怎么如此之冷,像是重新感受到了临死时血液一分一分流失,那大殿地砖的冰冷,徐笙笙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却听一声、两声脚步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徐笙笙强撑着看去,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几道白袍身影。
男子声音飘来:“不愧是凤命之人,若不是龙司大人谨慎,请天龙一观,险些让她跑了去。”
另一男子应道:“是,若是凤命化鬼,又身着血染红衣,那是极其可怕的厉鬼,不知要在遥城闹出多少事端,多亏龙司大人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洞若观——”
“闭嘴,别吹马屁了,龙司大人说了要‘活’捉!”
“……”这头徐笙笙闻言,克服内心的惶恐不安,艰难地爬起来,把当归托在手里,往后一步一步退去。
后方到处都是坟头土包,都是藏身之处。
“——唰!”
破风声乍起,一道金光闪来!
徐笙笙身体一痛,那痛像是有人用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脊椎,让她疼得张大嘴,越挣扎越是疼痛。
只听男人厉声道:“天司监在此,恶鬼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