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之面无表情,看着她在自己又做戏。
“可是,你可曾知道,我悔,我悔极了,父王和我说,你父亲和弟弟连失三城,国公府倒台是迟早,让我去和亲,便是结两国欢好……我便是大功臣。”萧兰蕤拉住顾晏之的手,眸子中已浮上泪意。
顾晏之将手抽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感,“你我是家族联姻,我虽不明白何为情爱,但我从前,确实将你当成我妻看待……连家中给我取的字,为表对你的诚意,兰褚,也是呼应你的兰蕤二字。”
“收到你的退婚书时,我上门求见,你却说忙着备嫁妆,那时,我也是有几分不甘的……”
萧兰蕤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终是失落。
他对自己果真没有情,兰褚,兰蕤,字字句句,不离家族。
她以前对他所做之事,也何必愧疚。
他又一向无心无情,收到自己退婚书的时候,她猜想过,他只怕还是风轻云淡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兰褚……我,”萧兰蕤本想说些软话,却想起二人之间的过往,终究是她一手造成。
大滴的泪却猛地落下,“罢了,你将我从挛鞮氏接回来时,你便知道,我在那,过的是什么非人的日子。”
“我恨,恨极了……”萧兰蕤脸上的疯癫之色一闪而过,泪还没干,笑却得体,柔和。
“只望你以后莫挡我的路,若你我所求有冲突,咱们之间,必定要刀戈相向。”
顾晏之神色复杂,半响,只简而言了道:“郡主,慢走,不送。”
屋里一瞬间又空空荡荡起来,邹有孝从在黑暗之中现身,神色复杂,问道:“大公子,您既已知道郡主和林进昙有接触,为何还要出言提醒?”
顾晏之轻点桌子,不甚在意道:“她所图甚多,但说到底,退了和我们亲事时,去和亲时,她也不过十六七岁。”
邹有孝一愣,没想到大公子竟对当年被退亲一事看得如此之淡,只觉佩服不已。一个男子,还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被退亲,可以称得上是羞辱了。
“郡主野心越大,恐怕会对您不利,可要提前提防?”邹有孝皱着眉问道。
他是大公子的刀,如果有人威胁到了大公子,他会毫不留情地清除一切。
顾晏之慢条斯理将画装进锦布袋中,淡淡道:“在挛鞮氏四年,她死了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养在暗地里,不过,万不得已,不要动无辜稚子。”
邹有孝握紧了剑柄,心有所会,“是。”
顾晏之将画封好,修长的手指放在画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语气间却带上了寒意,“此外,叫手底下的人,着手查人去了哪里。”
“倦鸟知林,她是南方人,左右不会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顾晏之沉着脸色,将画递出去。
手中的力道之大,锦布画袋有开裂之势。
他内心并非似表面的无波无澜。
邹有孝双手接过,心中有几分胆颤,他何曾见过大公子如此恼怒,却又强压着。
便是三年前,国公府深陷囫囵时,大公子也从未如此。
温姨娘一逃再逃,恐怕早已将大公子惹恼到了极致。
“另外,这件事做隐秘些,庞屹不必叫他参与,她向来心思多,庞屹为人太纯直,容易被她骗去。”
顾晏之又吩咐道:“两江那,不必逼的太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放出消息去,说我无意两江巡抚,婚后便会和陛下请辞。”
邹有孝微微一愣,立刻回过神来,“大公子的意思是,以退为进?令其放松警惕,再一击毙命?”
他不过二十三,却已位高至九省总督,二品大员,又握着安西军,实权在握,又袭了爵,还是外戚,本就封无可封,风头无两。
以前短命之症,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刃,可以肆无忌惮地给他权势官职。
便是功高盖主,也逃不出两三年的风光,最后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留不下。
时过境迁,他的短命之症已全好,反而会成为威胁帝位的利刃。
陛下要防他,大权在握,外戚专权,恐怕还有一些有的没的罪名,他倒不如先舍尾,保全大局。
何况,他已登上权利巅峰,反而要遮去锋芒,避忌风头,低调行事。
两江巡抚,动两江世家大族,查盐税,桩桩件件,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他。
他现在无论做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是落得个身前身后,遗臭万年的下场。
顾晏之思忖过后,面色更平淡,道:“两江盐税要查,却不是现在,林进昙不会逼急我。”
“前日,他儿子暗地里送来拜帖,现在,不过要我配合做一出戏给陛下,最终也逃不过各打五十大板,维持安好。”
邹有孝心里有了计较,“那巡抚一职,大公子果真要舍?”
顾晏之笑了笑,“自然,我本无意这位置,本想试试两江世家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一逼,深浅都试出来了。”
邹有孝点点头,心里正可惜着自己和底下的徒儿们蛰伏两江许久,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现在却说放就放弃。
便听顾晏之道:“将你查到的东西,送一份给谢大人去,想来,谢大人的巡抚一职,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
邹有孝不解,“大人说的可是谢道弗,可他不是参过大公子很多次,与大公子不对付吗,为何要告予他?”
顾晏之哼一声,“谢道弗为人油滑,又擅钻营,却与林进昙有深仇大恨,十五年前,谢道弗最为喜爱的大儿子拜入鹿鸣书院林进昙门下,不过两个月,尸首从两江抬回了京都。”
说着,顾晏之露出一个冷笑,“他那大儿子,传言貌似潘安,又十分聪慧,而林进昙的小儿子,喜男色,好爆虐。”
邹有孝突得想起,在一众收集到的情报中,有一卷宗,说的是一男子,被集体奸淫而死。
仵作手记上写着,后阴难闭合,肉无好肉,口唇皆伤……
而那卷宗,分明是十五年前的!
不由得有些惊错,里头具有还有这样的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