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面目全非的铜雀阁已经被清理干净,丝毫看不出上头有被烧过的痕迹,反而用一群高大的假山拦住,只是假山甬道之内,不时有人进出。
而周围的湖都被填平,俨然要建成一个大花园的模样。
何金水朝着庞屹行了个礼,又让人加快进度,才露出个苦笑来,“多谢庞统领说情,世子爷命我监工,仿造诏狱,建一处地下牢狱。”
庞屹望着铜雀阁上重建的地基,以及周围已有了地牢的雏形,看来这处规模颇大。
只是大公子建这处牢狱是为何?
何金水似看出庞屹的疑惑,道:“我也正疑惑着,既建牢狱,却又叫工匠留出一处浴池子来,还留出一处屋子,那屋中安置锁链有儿臂之粗……”
庞屹听得皱起了眉,望着来来往往,忙碌不停的工匠,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如此大费周章,又惹得大公子震怒的人,只有她了。
而这处,恐怕是将人捉拿回来之后,困住温姨娘的。
“庞统领可知这处是关押什么罪大恶极大犯的吗?何金水试探着问道,“那图纸便是我看过,也复杂得记不住,同迷宫一样…一般人恐怕很难走出去。”
庞屹也被心里的猜测吓一跳,压下情绪,只厉声道:“慎言,大公子叫你做什么,只管当差,不然以后,谁都保不住你。”
何金水连连应是,“自然自然……,是我多嘴了,大公子已经吩咐过,建成之后,便打发这些工匠出京城去,我也恐怕,要去安西军驻守……”
“安西军容易建功立业,你去了那,也是百户起步,不比待在亲军好?你又犯了如此大错,大公子已是手下留情。”
何金水沉重地点了点头,又拱手,“多谢庞统领提点!”
回了国公府,庞屹才进院,就见院中,顾晏之手持长剑,身形如松,手中的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扫得周围的花木纷纷折断。
一炷香过后,顾晏之收剑敛步,只是眼神凌厉如刀,眉宇间凝聚着浓重的杀气却还没有收住。
“什么事?”顾晏之冷声问。
庞屹一五一十将林进昙明日便到京城,以及他路上遇到两波刺客,已经活捉了几人的事情一一禀告。
“那些人留着也问不出什么,都是世家大族圈养的死士,杀便是。”顾晏之声音淡漠。
“大公子料事如神,确实没有问出什么,不过有一人身上搜出了林家女子的巾帼,上面绣了个林字。”
“是林家小姐。”
顾晏之嗤笑,“林进昙这老东西治家不严,家里的死士和小姐私相授受都不知道,将那个死士留着,其他的全杀了。”
“他既要对自己下手,那我回头送他一份礼。”
“此外,林家有两封信寄去了郡主府。”庞屹上禀道。
顾晏之皱眉,“萧兰蕤的手伸太长了,不必因着我,而对她手下留情,她放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顾晏之兀自拿了外袍穿上,又道:“去过别院了?”
庞屹不敢有隐瞒,“何金水是个忠的,属下怕他因这事,而生怨恨,才去探望一番。”
“恩。”顾晏之点点头,不可置否,却又问,“你觉得地牢建得如何?”
“极好,想来什么样穷凶恶极之辈都难逃脱。”庞屹老实道。
顾晏之轻笑一声,“我原以为,你已猜到是关她的。”
庞屹见自己的猜测已对,却更不敢妄言,直直地跪下,只道:“属下该死,确实已猜到,可不解大公子已命人不去找温姨娘,为何还要建那地牢?”
顾晏之轻摸上翻雪的皮毛,眼中却手寒凉一片,“她将铜雀阁自己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便是吸取经验,不想沾了味道的东西被翻雪闻见,又通过和钓鱼小厮拉近关系,一连去了半个月,做出爱垂钓的模样,借机将钓鱼的冰洞增阔许多……”
顾晏之只是冷笑,却完整、准确地推测出了温洛的逃跑路线。
“骗过丫鬟自己睡不好,买了安眠的药物,又借着我的名头,体恤别院众人,赐姜汤,最后将众人迷晕,趁着夜间烧了铜雀阁,众人都没有留意时,钻过冰洞,游到通河。”
“真是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子,便是现在去找,也难以找到,何况,她必定还有同党。”
“那可要属下去查查同党是谁?”庞屹丝毫没看出这逃跑途中,像是有同党的样子,只觉温洛胆子大的吓人。
敢从冰层下面游出去。
顾晏之嗤笑一声,“不必,她既已经策划好一切,便不会留痕迹,而且,只怕这同党本事非同小可。”
“不过,等鸟放松警惕之后,再一击毙命。”顾晏之起身,语气森寒。
庞屹只是耿直,却不傻,一下子就猜到了,“大公子意思是,孟家小姐中毒遇刺客,包括有兰陵金氏的两江秘闻集消息传出的事,都不是意外?”
“而是为了助力让温姨娘跑,而设的局?”
顾晏之摇摇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不过她在其中做了什么角色,只怕这一出戏,确确实实给了她跑的天赐良机。”
“以前是我小瞧她了,将人找回以后,锁在地牢,任凭她有天大的本事,看她如何逃出去。”顾晏之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沉的影。
庞屹额头冒出来一层的冷汗,大公子一次都没有去过别院,仅凭着自己带回的口供,就已经推测出了温姨娘逃跑的路线。
“行了,别跪着了。”
庞屹这才起来,顾晏之却转身,抬眼看着他,“口供想必你已提前看过,对她逃跑一事,你如何看?”
庞屹对顾晏之忠心耿耿,如实道:“属下只觉,不意外。”
顾晏之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温姨娘还是莲玉时,我便劝过她,大公子就算娶妻,那孟家小姐是个大度容人的,大公子也必然不会亏待了她。”
“她却只说,与人为妾,不如为奴为卑……”庞屹将话说完,又弱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劝。
“大公子,依属下看,温姨娘不愿为妾,性子也实在不讨喜,太过倔强不阿,如若不然……”
接下来劝大公子放弃找温洛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觉额头一热,鲜血落下,杯盏落地。
“我看,你也昏了头,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