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瑞大管家从府衙出来,很是疑惑地挠挠头。
跟着来的底下小厮也很是不解,忍不住开口问:“这衙门里的大老爷说莲玉早已经不是奴籍,为何大老爷让我们来办这一遭?”
“这莫不是,大老爷和世子爷起了什么阴私……”
毕竟是为一个女子消这奴籍,而在官服造册上,莲玉却是妾籍。
这难免让人多想。
荣瑞也思忖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听到这话,狠狠踢了那小厮一脚,“大老爷对逝去的夫人一心一意,怎容你胡咧咧,若不是看你是我远亲,说了这话,便要给你一顿板子。”
那小厮也只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在多言。
荣瑞见那小厮不敢多言,火气渐渐平息下来,道:“咱们底下当差的,办事就是,其余的莫要多问问,可明白了?”
小厮连连应是。
荣瑞握着那放奴书和妾书已废的凭证回到了府中,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等到那一纸卖身契和放奴籍书握在温洛手里时,她嘴角的笑意无论怎么样也藏不住。
却不敢细细看过,怕这日思夜想的期待,只是一场梦。
连忙将紧紧握住,怕有人与自己抢一样。“多谢老爷!老爷大恩,奴婢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说着,笑意在她脸上绽放开来,盛比三月桃花,张扬着风情万种的风华,直教人无法忽视。
“好了,去吧,回去好好孝敬父母。”顾峥堂大手一挥,叫温洛退下了。
去时,还叫人给他拿了十两银子。
温洛紧紧握着文书和银子,里面还有一份荣瑞管家给她办好了的路引,是去嘉祥的。
只是那上面的名字,却还是莲玉。回头,改了便是。
温洛没有过多纠结,她脚步轻快,趁着顾晏之和顾绥之没都不在京城,得快点离开国公府。
她担心,会出意外。
而避免一切意外的方式,就是快点离开国公府。
将放奴书等一沓文书都放进怀中,温洛来不及看,但那放奴书三个字却是真正的。
从现在起,她已不是奴莲去,而是真正的、自由的温洛。
强压下心里的激动,特意绕路去了花园时,见左右无人,自假山之中取出了那身男子衣衫。
回到西厢房,温洛废了一番力气,从床底掏出早早准备好的包袱皮,将那身男子衣衫和手术刀放了进去。
看着一切已经收拾妥当,温洛换去这一身细锦衣裙,换上了粗布的麻裙。
东厢房的金银首饰和玉器珠宝,她一样都没有动,也不打算动。
因动作急了些,衣服带起的风将那几张纸轻飘飘扫落在地。
温洛蹲下身去捡,却发现夹在放奴书和路引中间的一封纳妾作废的凭证。
而那纳妾主家的名字,分明是顾晏之!女子的行,虽是空白,但所有的信息,身份都指向……自己。
握着那一份轻飘飘的文书,而名字却是空白的妾书,温洛瘫倒在地。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一提出府,顾晏之总是一拖再拖,庞屹脸色又如此奇怪。
原来,早已经给她布下天罗地网,竟是从未歇了想要把自己留下的心思。
如果她今天没有走,那顾晏之那厮,是不是还要等着正妻娶进门之间,把自己的名字添上去……?
想到这里,背后的冷汗竟是冒个不停。
许久,她站起身,怒从中来,拿了笔墨,在纳妾文书上下了怒意满满的二字:无耻。
写完,将其放在铜镜前压着。
还不等怒意消散,门被打开,秋茗也听说她要被放出府,回去孝顺爹娘的事,端来了一碟点心,特意来送她。
一进屋,见东西已经收拾妥善,不由得有些吃惊。
“就收好了?走得这么急吗?”说着,将点心放在一旁。
温洛一边将那一身男装叠在那套装好的手术刀工具上,绑好包袱,边道:“对,我爹娘等着我回去呢。他们年事已高,时日无多,我要快点回去。”
其实,按照温洛记得的,这原主爹娘早就死了,只有没良心的叔嫂还活着。
她说谎虽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能离开这国公府,心里的愧疚一闪而过。
秋茗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国公府的奴才,不能理解她这种着急的情绪,所以劝道:“你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世子爷都未回来,可等世子爷回来,谢个恩再走。”
听秋茗这么说,温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谢恩,谢他纳妾之恩?谢他欺瞒之恩?
不过其中弯弯绕绕,秋茗自然不知道,温洛也不打算告诉她。
手中动作麻利,丝毫不停,只道:“府上的大恩大德我怎么会忘记呢,放心吧,我回家了肯定会日日记挂的,而且我一个奴婢,想来世子爷不会在意。”
她这个话,秋茗皱眉,“世子爷对你,总归是特别的……不过大老爷既也放了你的奴籍,想来大公子也是知道的吧?”
话里话外,有几分试探。
温洛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她,只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就要走了,多谢你的照顾。”
“那你还回来吗,看完了父母,便是回来,也比外面随意嫁人了好。”
“自然手不回来了。”温洛斩钉截铁。
见秋茗这个忠仆要生气,温洛还是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宁愿在外面嫁个贩夫走卒。也不愿,屈身于他人床榻,卖笑争宠。”
秋茗叹气一声,站起身来将那碟点心帮着打包了:“罢了,你是个主义大的,路上留着吃,路途遥远的……”
温洛笑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珍重。”温洛轻声道,不容拒绝地拿给秋茗一只顾晏之赏赐给她的金镯子。
分量很重,也很精巧昂贵,不论是卖是留,都是足足的好物。
准备挂上包袱离开,门口的丫鬟见她背着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又急又慌。
世子爷可是吩咐过了,让他们看好姑娘。
“这是我的放奴书,世子爷亲自写的。”温洛也不慌,拿出那凭证给丫鬟看。
“你们不必拦着我,我现在已不是奴婢莲玉,也不是什么通房。”
丫鬟识字,见真是世子爷的字迹,搞不懂为何一边叫她们看好人,一边又放姑娘离去,不过那放奴书却是真的,也只能让人离去。
温洛收起凭证,踏出了寒松院的门槛时,才松了一口气。
自此,天高海阔凭鱼跃,九万里风鹏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