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兮顾不上发苦的嗓子,难堪的处境让她的思绪逐渐混乱,手脚也止不住发抖,屈辱感遍布全身。
议论仿佛有回音,反复切割着她仅剩的尊严,声音轻颤,却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对、不起......”
白婉余双手环胸,嫌弃的白了她一眼,正想说几句落井下石的话,被沈月云阻止,便不了了之。
“好了,婉余,今天是高伯伯的九十大寿,不要闹得不愉快。”
卞兮勉强撑着坐起,疼痛感太真切,分不清来自哪里,死死的凝视那几人的背影。
“卞家果真上不得台面,和人沈小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或许他们都遗忘了,四年前的风波中,那些扎在沈月云身上无形的刀,比他们口中讨伐的人,还要恶劣。
嘲笑与讽刺刺痛卞兮的自尊,无力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呼吸变得不自然。
还未等她起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对上她父亲那厌恶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
“卞老弟,孩子们小打小闹,我们这些老家伙掺和什么,你说是吧?”
“当爸的都操心啊......”
卞兮突然就明白了,众目睽睽下,只用一巴掌,就可以表明他的态度,挽回那可怜的名声。
看够了笑话,心思各异的人轻描淡写离去,每一个人脸上又堆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瘫坐在地,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她举起手死命捂住耳朵,放声大笑。
哒哒哒——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卞兮勾起一抹变态的笑,面容有些扭曲,一个瞎子也来笑她,该是有多么的可悲。
“疼吗?”丝绸蒙住眼的女人,由身边的人扶着从轮椅上下来,蹲在她面前,“恨吗?”
面色凄白,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美。
“呵,恨能怎么样?”卞兮捂着肚子,狂笑,“凭我这颗将废的棋子,还是凭高家不受宠的大小姐?”
“药膏你拿着,抹在脸上。”女人挥手示意,转交那药,“你甘心被踩在脚下,嗯?我再怎么样,也是外人眼中,高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黑色的绸缎挡住了心灵的窗户,卞兮窥不见她的表情,也推不出此举的目的。
“为什么?”
帮助她这颗废棋,与万人追捧的骆映为敌,怎么想都像是一场笑话。
“我觉得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卞小姐我等你的答复。”
“高大小姐。”她看着女人坐回轮椅,漫不经心的把玩手里的物件,咬牙,“求您帮我......”
那双愤恨的眼睛,充满了怨毒,渐渐沁出泪意,是她亲自选择了,踏碎最后的自尊。
高眠闻言一顿,启唇:“合作愉快。”
愈发浓烈的仇恨,每时每刻都意味着新生或是死寂。
当她怀揣着爬上山巅所念成真之际,正是她燃烧生命收尽苍凉之时......
树枝上残雪斑驳,融化的雪水顺着粗大的躯干流下,冷风横扫风雪漫卷,寒意愈发逼人。
袁衔桉缩着颈子,跟在沈月云身后,欣赏着她不怎么看得懂的雪景。
各家主叮嘱了自家的小辈后,才辗转于人群间,寻那飞跃的契机,趁机拉帮结派,宴会中的人各怀鬼胎。
“云云,那边的人造湖没什么好看的,你跟姐来。”
沈月云脚步一顿,调转了方向。
白婉余拂开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草,指着四季常青的植被上,点缀一般的晶莹,回眸轻笑。
“还是这种有生命活力的氛围,愉悦身心......”
袁衔桉被角落的小笼子吸引了目光,里面有一只白花花的兔子,像极了一团。
笼子并没有锁,只是扣了一个半弯的圆环,左手随意的拿起,将小兔子抱了出来。
左臂连带着兔子一同颤抖,兔子在她手里剧烈挣扎,袁衔桉手忙脚乱抱着它,慌忙放回笼子。
“什么人!偷主人家兔子?”
袁衔桉做贼心虚般的挠了挠头:“我就看它挺可爱的......不好意思啊。”
“又不是什么大事,宠物罢了,不要对客人无礼,你先下去。”
那人连兔带笼抱走,袁衔桉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也不用防贼似的吧?
虽然未经允许擅自动别人的东西,真的很没有礼貌,不过......她这因盗窃判刑的人,能是什么有边界感的吗?
“高大小姐?”
“白小姐。”
白婉余本想讥讽她几句,又看着她脸上的丝绸,瞬间哑了火。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就不落井下石了。
记忆中的高眠,张扬而又癫魔,以虐人为乐,时不时自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高任嫌她有失世家风度,打骂无用后,便不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任由其自生自灭。
连带着手底下的人,对那所谓的高大小姐,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他知情,可无论多么有违他心中的尊卑,都毫无作为。
在面对高眠时,他从来不是偏爱女儿的慈父,仅仅是一位权衡利弊的高家家主。
她心目中的高家主,眼里有权无女,她曾替自己作为他的女儿,悲哀了三秒,却从未认为高任有错。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因为一个侍奴,被她的“亲妹妹”夺取双目之日。
那个重尊卑的高家主,亲自安慰那侍奴,并平息了对高璇的声讨。
对外称她是......无足轻重的上客。
他保全了高家的颜面,顾及了高璇、高家大小姐,甚至包括来了不到一月的侍奴,唯独没有在意过作为他女儿的......高眠。
那一刻,自欺欺人的信念轰然倒塌,化为漫天的哀怮,可笑的是......
高任偏爱的人除了姓,与高家染不上半点关系。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小兔子有主人,很乖还软软的,就没忍住。”袁衔桉只带了几颗芒果糖,一股脑塞她怀里,“请你吃糖。”
高眠捏着糖,发出一声轻嗤:“多大了?还吃这种东西?”
糖落了地,袁衔桉忍住了想把那可怜的糖捡起来的冲动,一言不发。
“你这种人真是不可理喻!你不吃就不吃,这是什么意思?云云你别拦我,看姐不撕烂......”
“我确实很对不起你,可糖有什么错?”她移开视线,不看地上的糖,“就算......你也可以和我说,我会换一种赔偿方式的。”
“垃圾不扔,还要留着吗?”
袁衔桉低着头,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对不起。”
一码归一码,糖的仇......
算了,她也动了人的兔子,糖啊,委屈你了,这仇就随风扬了吧!
白婉余嘴里骂骂咧咧,还是沈月云拽着,才拖走的。
高眠坐在轮椅上,久久未有动作,指责她的话,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眠姐,她们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