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一眼,便以足够让裴四心中做出衡量。
——此人功夫之深,只怕比自己厉害不是一星半点!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长刀,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
蒯勇见这会儿突然从树梢跳下一人,顿时就明白山路之上的那些弟兄定然是被他杀死的,仗着这会儿人多势众,抄起家伙毫无后顾之忧地冲了上去。
可不过是一息之间,只见那黑影手中的利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劲风迎面扑来,蒯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方才闪过一丝凉意的脖颈,而后......
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
眼见着三当家的才冲上来,眨眼间就人头落了地,尸首倒在一旁还在滋滋往外冒着血,手里还握着那未曾挥出去的狼牙棍,饶是整日里凶神恶煞惯了的匪徒都被惊得呆了一瞬。
“你、你是何人,竟敢闯咱们黑......”
一众匪徒中总算有个回过了神来,可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刺入了一柄冷冰冰的短剑。
“几个喽啰,还胆敢动我家娘子,找死!”
楚念旬猩红着眼,一路摸上山早已到了克制的边缘。
眼下见一众人都差不多聚齐了,他冷冷丢下一句话,抽出短剑就开始步伐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来回。
裴四见来人竟是那娘子的夫君,心头倒是一块大石落了地,可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不免又往后退了数步。
寨中所有匪徒加在一块儿拢共有几十号人,除了堂中的洛云,如今已经几乎全都聚集在了门口。
可裴四料想中的那喊打喊杀的场面却并未出现,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有些小匪甚至连呼痛都来不及,便被抹了脖子一刀毙命。
不过几息的功夫,方才还吵嚷着的人,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挨着一个倒了下去,血流成河,却无声无息......
裴四看着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见楚念旬不由分说已经杀到了自己跟前,他快速从衣襟内抽出了一小片淡黄色物件攥在手中,朝着楚念旬晃了晃。
楚念旬见到这熟悉的玉米衣后,果然停下了动作,可短剑却依旧紧握在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刀刃直逼裴四的脖颈。
“是你一路留下暗记?”
裴四无声地点了点头,屏住了呼吸,进也不是退也不敢,就这么僵着身子。
楚念旬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只觉得眼前景象似乎十分熟悉,脑中那沉埋已久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突破屏障破土而来,直叫他的头疼得一抽一抽的。
可此时,他压根顾不上自己,满心满眼地想着赶紧寻到木清欢。
他眯了眯眼,沉声逼问裴四:“我家娘子在何处?”
裴四见那刀刃似乎离自己远了些,缓缓将手里的长刀插回了鞘中,朝着楚念旬摊开了双掌以示自己没有威胁,这才伸手指了指身后中堂的大门。
楚念旬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顿觉不好,一脚将裴四踹开就往前冲。
可还未待他冲到门口,那木门倒是先一步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木清欢乍一看见楚念旬站在外头,激动得眼泪都险些要流下来。
可她才开口唤了一声,便感觉抵在自己脖颈的那把匕首又往里刺了几分,已然将她细嫩的皮肤割开,温热的血汨汨地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没一会儿就没入了前胸的衣襟内。
“再上前一步,她就没命了!”
二当家从木清欢身后探头出来,双眼阴狠地看向院中站着的楚念旬。
方才山寨门口出事之时,他便惊觉不对,第一时间便跑进了中堂,果然见大当家的已经趴在虎椅上晕得不省人事,那小娘子还正准备翻窗逃跑。
原本他还以为是官兵来袭,正想着顺悬崖暗道逃命,可听得屋外的动静与裴四的说话声,他这才惊觉,方才在外头大杀四方的,竟只有一人!
以一己之力诛杀一众山匪之人,想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估摸着还未到崖底就会被人捉了回来。
于是他心一横,索性绑了木清欢挡在身前,妄图与楚念旬谈条件。
“你家娘子如今分毫未损,放我走,我便将她还给你。”
二当家的一边挟持着木清欢慢慢往山寨门口退行,一边故作凶狠地说道。
心想着只要自己到了山路上,再往那林间一钻,便是数百官兵来了都不见得能寻到他的下落。
楚念旬已然杀红了眼,可看见木清欢隐忍的表情和她平日里皙白的脖颈处的殷红一片,本已混沌的脑子有那么霎时的清醒。
他对自己的身手有数,却不敢拿木清欢的命去赌。
于是,楚念旬目光始终不离那正往山寨门口退去的二人,却慢慢弯下了腰,将手里的短剑丢了下来。
二当家的看着他这动作,心中不禁大喜,脚下的步伐也越发快了起来,拖着踉跄的木清欢快速往外头撤退。
眼见着树林已经近在眼前了,身前的肉盾也没了作用,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然丢下短剑,站在几丈开外的楚念旬,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厮杀了他们这么多弟兄,那他取了这娘子性命,便权当是给弟兄们报仇了!
二当家几乎片刻都未思考,手里的匕首就顺势要抹在木清欢的脖子上。
可他手下才刚一动,只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微小风声,还未反应过来,额前就遭到一物重击。
楚念旬方才丢剑之时偷偷藏于手中的一粒小石子破风而来,直直命中他的面门,力道之大,竟直接将头骨打了个对穿。
到了这会儿,木清欢才感觉一直压在颈间的力道突然就卸了下去,身后一阵闷响,那人便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木清欢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着连剑都不曾拾起就朝自己快步冲来的那人,她眼里隐有泪光,整个人突然就开始发抖,那些害怕与惶恐后知后觉地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尽数都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