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亢一行人灰溜溜离去后,那位布衣少年司马魁,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缓缓起身,手中稳稳提着一壶酒,踱步来到白新桌前。
他微微欠身,语气谦逊又带着几分热络:“几位仗义出手,帮我解了围,不知能否容我添副碗筷,与诸位同坐共饮,略表谢意?”
白新嘴角一勾,神色满是随性,大大咧咧地应道:“当然行啊,反正有人请客买单,多你一个不多。” 话落,两人相视,畅快大笑起来,原本略显拘谨的氛围瞬间轻松不少。
司马魁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言语,片刻后,神色转为坦诚:“实不相瞒,刚上来时我本打算编个假名应付,可瞧几位这身手,若是真对我不利,我插翅也难飞。倒不如坦诚相见,我叫司马魁。”
白新此前确实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可 “司马” 乃是当今国姓,除了皇族,旁人谁敢轻易冒用?
整个煜州,姓司马的显贵,唯有当今圣上亲叔叔煜王一家。
加之白新借助系统确认了司马魁的身份,又瞧了瞧他身后那位武力不凡、却始终恭谨站着不上桌的老人,心里瞬间笃定,这少年十有八九就是煜州小王爷。
天赐良机,这不就是能抱上的 “粗大腿” 嘛,所以之前才赶忙示意候君集出手相助。
白新着实没想到,司马魁竟如此干脆,直接自曝身份,当下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不过白新向来胆大,毫无怯意,还半开玩笑地试探:“在煜州这地界,居然还有人敢对小王爷你动手?”
司马魁无奈地耸耸肩,苦笑着说:“刚刚那位不就动手了嘛。”
白新摇了摇头,一脸笃定:“我看他就是脑子一热,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要是知道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张狂,还自报家门呢。”
司马魁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好奇问道:“还未请教几位尊姓大名?”
白新稍作思索,也爽快回应:“既然小王爷如此直爽,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本名白新,不过在和合县,对外我叫罗新,小王爷可千万帮我保密。这位是罗成,对外是我兄长;这位是候君集,如今是我们的管家。”
司马魁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兴致勃勃地说:“那往后在外人跟前,你也别叫我小王爷,在这儿,你唤我马魁就行,我现在是和合县新上任的县令。”
这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白新平静的心湖,溅起层层惊讶的涟漪。白新满脸疑惑,忍不住追问:“你堂堂小王爷,怎么跑来和合县当县令了?难不成是来体验民间生活的?”
司马魁再度犹豫,深吸一口气,附身靠近白新,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实不相瞒,是陛下派我来的。”
“啥!” 白新震惊得瞪大双眼,忍不住拔高音量喊出声,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就听闻皇帝的消息。
“嘘!” 司马魁连忙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白新小声,随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解释,“如今大晋外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内部各州官员心怀鬼胎,心思各异。各地盗贼肆意横行,流民四处奔逃,不少州城已然出现叛军,局势岌岌可危,不容乐观。陛下虽年轻,却胸怀雄图大志,无奈刚登基不久,根基尚浅,行事诸多掣肘,顾虑重重。我自幼在宫中长大,与陛下年龄相仿,还师从同一位恩师,自然是他最为信任之人。我此次来和合县,实则肩负重任,想以和合县为试点,验证一个关乎国家命运的想法。”
“哦!是要推行改革吗?” 白新思维敏捷,瞬间脱口而出。
司马魁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当场呆立,满脸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透露寥寥数语,白新竟精准猜到皇帝的意图,不禁脱口问道:“你究竟是如何猜到的?”
“啊?这很难猜吗?” 白新一脸茫然,满脸写着不解。
司马魁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起初只觉得他身边带着两位武艺高强的随从,身份必定不一般。此刻,他愈发觉得白新深不可测,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司马魁神色凝重,缓缓开口:“先皇骤然驾崩,新帝登基后,蒙国和恒国趁势联手,大举进攻北方烽州。虽说有镇北大将军谷青率领大军顽强抵御,可连年征战,烽州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必定滋生大祸。东面的升国,虽尚未公然宣战,但边境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负责东部战线的炀王,心怀叵测,暗藏祸心,实在让陛下难以安心。此外,南面的蛮族时常侵扰,海外的倭寇也不时来犯,我国可谓四面受敌,危机四伏。”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大晋下辖十三州,半数以上各怀鬼胎,阳奉阴违。真正能让陛下放心倚重的,屈指可数。藩王和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庞大无比,地方官员权力也过度膨胀,远超陛下掌控。世家门阀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不为晋国社稷尽心竭力,反倒千方百计打压寒门仕族,阻断他们的晋升之路。地方官员手握重兵,却因管理者昏庸无能,只知扩充自身实力,中饱私囊,面对边境战事,畏缩不前,不敢出兵支援,军队空有庞大数量,却毫无实际战力。” 司马魁一口气将晋国的严峻局势和盘托出,这些消息,即便是朝堂之上的诸多官员,也未必全然知晓。
白新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歌舞升平、安定繁荣的晋国,内里竟暗藏如此多的危机,处境这般艰难。又见司马魁一脸期待,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斟酌着开口:“攘外必先安内,所以陛下想以和合县为改革试点,推行新政,进而推广至全国,以此削弱藩王势力,打压世家豪族,监察地方官员,启用真正有才能的贤士?”
司马魁眼中瞬间燃起兴奋的光芒,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对对对,先生所言极是!那依先生之见,此计可行吗?”
“我觉得行不通!” 白新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神色认真,语气笃定。
司马魁闻言,神色一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老师也是这般看法,可陛下实在是别无选择啊......”
白新再次摇头,神色冷静,分析道:“其实有些举措,先帝在世时便已在推行,诸如利用藩王和各州刺史相互制衡,通过推举制选拔有能之士。可先帝忽略了关键一点,只要那些上层权贵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权力就会永远在他们的小圈子里流转,真正有才能的人根本难以崭露头角。陛下的想法固然正确,可操之过急。这改革一旦推行,触动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让他们吐出吃到嘴里的肥肉,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极有可能引发强烈反弹,适得其反。”
司马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那先生认为,该如何破局呢?”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对白新的称呼,已不知不觉从最初的 “你” 变成了充满敬意的 “先生”。
白新看着司马魁,嘴角微微上扬,伸出右手,轻轻搓了搓手指。
司马魁先是一愣,满脸茫然,显然没明白白新的意思。
“怎么说你也是个小王爷,就想空手套白狼,白听我的主意啊?” 白新佯装嗔怒,翻了个白眼,调侃道。
司马魁被白新这直率又可爱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无奈地笑着,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精致玉牌,递了过去。
白新接过玉牌,仔细端详,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 “武” 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装饰,看起来简约又神秘。
见白新满脸疑惑,眼中满是怀疑,司马魁笑着摇摇头,耐心解释:“这是大晋武院煜州分院的信物,凭此信物,你可在明年开春顺利进入大晋武院求学。”
白新一脸迷茫,挠挠头说:“我从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大晋书院。”
司马魁耐心解释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大晋书院虽门槛颇高,极难考入,但每年仍有不少寒门子弟凭借自身努力跻身其中,这算是世家给寒门学子留下的唯一上升通道。而大晋武院则截然不同,从那里毕业的学生,都会被直接分配到各地统兵,手握重权。正因如此,这大晋武院的所有名额,都被世家牢牢把控,对外绝不公开招生,可谓是世家子弟的特权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