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慢悠悠跟在警察同志身后,等到了办公室就看见了秦远山。
好些日子没见,他瘦了许多。
一身军装笔挺,风纪扣严丝合缝,五官冷硬。
面无表情的他紧绷着唇角,眼眸里透露出一丝关心。
警察叔叔将灯芯带到办公室,识趣离开,灯芯盯着秦远山的脸,百感交集。
“你们那伙食不好?瞧你瘦的。”
“你还真是闲不住,坐个车都会到派出所来。”
“我这顺手做个好人。”
灯芯听出话语里的疏离,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顺势坐在凳子上,像是老朋友一般,看着秦远山笑眯眯地说道。
“现在出发吗?”
秦远山点了点头,手指克制地攥紧。
“时间紧迫,要连夜开车。”
灯芯跟在他的后面坐上吉普车,本想坐到后座,秦远山先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二人坐在车上,连夜往京市赶路,黑漆漆的山路一点光都没有,只有车灯照亮崎岖的前路。
车内一片安静,灯芯看着窗外,心事重重。
是他比自己更冷静更清楚两个人的处境了吗?
或者自己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唯一的存在。
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决定斩断两个人的情愫。
也好。
她也正有此意。
秦远山目不斜视,看着山路,一路猛踩油门。
那天为了接到她的电话,他守在值班室一整天,连公务都是在值班室处理,就怕错过。
二人通话完毕,他挂断电话,值班室的小同志刚坐回位置,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秦队,有人找你。”
还以为是灯芯再次打来,却听到了白卓的声音。
“她根本就不想去,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秦远山皱眉,脸色阴沉了一瞬。
“你又是哪根葱?”
“她不会嫁给你,不会离开靠山屯,你也舍不得大好前程复员转业,跑到这穷山沟来。但是我可以,我可以留在这,让她慢慢忘了你,嫁给我。”
秦远山的脸色像是阴沉的黑云,拿着话筒的手指节发白。
“你算哪根葱?她是我的。”
“我了解她,我更相信日久生情,你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她。”
白卓挂断电话,内心激荡,他想回城,可更想拥有灯芯,他可以为她牺牲自己的前途,自己的事业,没有哪个男人肯为她这样做,绝对没有。
秦远山听着嘟嘟声,浑身冒着冷气。
低头乱翻抽屉装作听不见的值班小同志吃到了惊天大瓜。
秦队竟然在争风吃醋。
秦远山不知自己怎么离开的值班室,他拧着眉毛,看着还在训练的队员,陷入沉思。
“秦队,今天能不能先放我回去,我跟我女朋友约好了要去看电影……”
被唤回到现实的秦远山盯着小跑过来的陈东,面无表情。
“加练,五十公里越野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准备,包括我。”
陈东一抹脸上的汗水,痛苦爬上了脸。
“你真不是人呢……”
秦远山背着负重,跑在队伍的最前头。
白卓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根本不敢去想的问题,被直接戳破。
她会放弃靠山屯的一切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吗?
她以前的种种一直是在跟自己告别吗?
她会不会就这样忘了自己,被留在靠山屯的白卓感动……
那些念头折磨着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开始想象……
守在火车站,却没接到人,以为发生了意外,确认她上车又下车,这才马不停蹄赶到。
车里的沉默让他呼吸困难,他摘下军帽,单手解开扣在最顶端的风纪扣,想呼吸顺畅一些。
零星的雨点拍打在车窗上,下雨了。
就跟此刻两人的心情一样。
雨势越来越大,像是瓢泼的一般,连前路都看不清楚。
可车速却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秦远山解开安全带冒雨下车,检查一番。
车抛锚了。
可根本修不了,雨实在太大,也没有遮挡的地儿。
灯芯看着雨里被落浇成落汤鸡的秦远山,眼神复杂。
秦远山浑身滴水坐回车里,狼狈极了。
“车坏了,修不了,得等雨小一点再说。”
“专门来接人,专挑一个半路会坏的破车……”
他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的大雨,一句话都没说。
她想着好聚好散,还是打破这种让人难受的气氛。
“你不换衣服吗?我有衣服,你可以凑合穿一下。”
他摇摇头。
“那你脱了,湿着难受。”
他又摇摇头。
“你不脱,我可就上手了。”
秦远山突然转过头,脸上带着水珠,眼睛里也有。
“嫁给我不行吗?”
灯芯伸手摸了摸他湿透的头发。
“脱不脱?”
秦远山被气到,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眸,两个手解开扣子,一件件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
她伸出罪恶的小手,在他的身上检查了一番。
“好些日子没见,这肌肉更大了。”
他突然捏住她的手,“别回避,回答我。”
灯芯换了另外一只手,捏来捏去。
“瘦了,肌肉却变大了,好奇怪。”
秦远山红着眼,再次禁锢住她的另一只手。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把所有人接来,我们在一起,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灯芯笑了笑,有些不忍心。
“你知道我,自由惯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好好珍惜最后的时间。”
“不。”秦远山像是孩子一般拒绝。
为什么回答得这般轻松,就不能多考虑考虑……
可她早就考虑好了。
在每一天都想过那些可能。
车窗外大雨滂沱。
车窗内两个人的呼吸让车窗满是雾气。
倔强的两个人,都盯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听话。”
这两个字都是从秦远山的嘴里说出的最多,现在却从她的口中出现。
“你能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吗?”
“可以。”
他的眼里突然生出希翼。
“别着急回答我,好吗?”
“可以。手松一松,怪疼的。”
秦远山松了手,这才看见她手臂上的纱布。
“又受伤?”
他小心把她的袖子拉开,脸上都是不忍心。
“呼呼就不疼了。”
她俏皮地开玩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
秦远山低头慢慢凑向她的伤口,轻轻吹气。
“亲亲可能好得更快。”灯芯说完撅起嘴,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