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皇帝破天荒的怜子之心,让老天爷也动容了,在太子离开京城的这日午后,才将连续几日的骄阳隐去,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开始只是绵绵的毛毛细雨,但到了下值时,本就阴沉的天空,突然翻黑如墨,雨点成珠,打得油纸伞啪啪作响,即便人在伞下也难以自顾周全。
连钰撑着伞走到马车旁时,身上的衣袂已经被打湿了不少,
“青风,先去杏安堂。”连钰说完,顾自坐在车内,开始整理身上的狼狈。
马车前面挂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浸在雨帘中,仿佛下一瞬便要随着马车一起,被吞噬在黑暗的雨中,
青风穿着蓑衣,轻打着马鞭,驾着车缓缓向杏安堂行去。
“嘶——”
眼见杏安堂已经在前方不足百步的距离,雨中一对主仆撑着伞突然冲了过来,
马匹受惊立即扬起前蹄嘶鸣起来,青风迅速砍下马缰,飞身上马,安抚受惊的马儿,
连钰在车内听到车外动静,迅速打开车帘看了一眼。
发现车旁明显被吓得呆住的两个姑娘,猜测应是这两个姑娘撑着伞只顾往前跑,没有注意到连钰的马车,撞了个正着。
此时那撑伞的姑娘正带着手中的伞,身体侧倾,眼看马上就要摔倒,旁边那女子的身子也在往后仰去,
“小心!”连钰惊呼出声,
说是迟,那时快,连钰顺手抓起车里的油纸伞,一跃来到两个姑娘面前,
也只是将将扶住了那名身子往后仰的女子,那撑伞的姑娘就比较倒霉了,
她手里的伞摔倒的时候被压断了伞面,她自己摔倒的时候被地上的泥水结结实实的溅了满身满脸,真实地给连钰表演了一个落水小花猫,
连钰面带歉意,撑着手里的伞,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扶她起来,
“姑娘,可有受伤?”
“无事,多谢公子。”
地上的小花猫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双手抹了一把脸,睁眼看到眼前站着一位年轻公子,眼睛明显一亮。
这公子一边为自家小姐打着伞,一边还伸出手欲扶自己一把,
她立即摇摇头,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手。
转身去拾起地上的雨伞,却发现那雨伞摔得只剩一半伞面,顿时看起来有些崩溃,
“小姐,你没事吧?”
她立刻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发现自家小姐站在另一把伞下,衣裙干净,
想来并没有如自己一般狼狈摔倒,才放下心来,
“多谢公子搭救,刚才雨帘遮目,未曾发现公子车驾,并非有意惊了公子的马。”
那小姐见自己丫鬟爬起来后无事人一般,便知她没事,先行出声跟眼前男子道了歉,
此时,青风已经安抚好受惊的马,重新架上车,停靠在路边,等着连钰。
“姑娘不必如此,盖是今日雨势过大,视物不清,再所难免,倒是姑娘没有受伤便好。”
连钰礼貌却不疏离的说完,又转头对着旁边那狼狈的丫头说道,
“你们的伞已经坏了,就撑着这把伞送你家小姐回去吧。”
说着递出伞柄,那小丫头闻言快速跑到伞下,伸出手想接过伞柄,但小姐没说话她又不免有所顾虑,
“多谢公子借伞之义,可否留下地址,来日小女子好还伞与公子?”
这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并没有惺惺作态的拒绝,她感激的接下连钰的好意,并寻机想着日后归还,
“小姐不必在意,一把伞而已,不过遮挡雨水之用,权当是送与小姐了。”
说着将伞塞进那小丫头手中,便退出了伞下,带着青风,头也不回地朝杏安堂走去。
“竹青,回去吧。”那小姐见连钰已经走了,便招呼自己的丫鬟,一起坐上自己家的马车。
杏安堂
程叔看着眼前淋成落汤鸡的连钰,眼角直抽抽,
他先把连钰打发去净室沐浴,吩咐药童熬了两碗姜汤,
连钰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番,神清气爽的坐在软榻上喝着姜汤,
“有马车,有伞,你到底是怎么淋成这般模样的?”程叔满脸不可置信,
“谁叫舅舅的杏安堂旁边是首饰店?”连钰喝完姜汤,边擦着嘴边说话,
“有何关联?”程叔吹胡子瞪眼,给连钰递了一方锦帕,
“我过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有姑娘从那首饰店出来,雨天视物不清,便与我的马车相撞了,
而且人家姑娘的伞也被马儿踢坏了,我只好英雄救美之后,再赠伞致歉咯。”
连钰挑着眉,说话的神态看着纨绔气息十足,
“总不能让人家两个娇弱姑娘淋着雨,看着我大摇大摆撑着伞走吧,多么失我君子风度。”
连钰说完,抬着下巴,抹了一把额头,作尽了公子风流之态,
“总不能让人家两个娇弱姑娘淋着雨,多么失君子风度。”
程叔捏着嗓子,扁着嘴,怪腔怪调的学连钰说话,
“还‘君子风度’,等你病了,就现原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画本子里的翩翩公子哥了?”
程叔一脸鄙视的拿走连钰手边的碗,交给门面的药童,又坐回原处,
“舅舅~,明日休沐,就算病了,不还有您这个妙手神医嘛~”
连钰连忙撒娇,尾音拖得老长,弄得程叔抖了一抖,使劲扒拉了扒拉身上的鸡皮疙瘩,
“停停停!”程叔十分嫌弃的摆手制止,
“你不是来接我这个老头子的吧?说吧,什么事?”
“嘿嘿,还是舅舅了解我。”连钰粲然一笑,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太子已经离开奉都,秦王想必以为京城就是他的天下了,”连钰唇角一勾,继续道,
“我打算给他找点麻烦,”
“你打算动斩他左膀右臂?”程叔一惊,这么快就动这些大头?
“舅舅,我只是给他找点麻烦,”连钰见程叔会错意了,摇摇头,连忙解释道,
“这些大头现在我还动不了,我们手里的筹码差的太多,至少得等到太子回来,才可以慢慢筹谋。”
顿了一顿,连钰继续沉声道,
“秦王本性奸猾,头脑又灵活,若是他在太子离京期间做点手脚,恐怕太子就不必回来了,这与我们所图相悖,所以我得动起来,让他自顾不暇。”
她微微攥着拳,盯着程叔认真说道,
“好,我懂了,你打算从哪里给他找麻烦?”程叔会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给青月传信,今晚把兴儿带走,”程叔一听便明白了,意味深长的笑看了一眼连钰,
“你还真是给他找了个不小的麻烦啊,确实够他忙一阵子了。”
“我马上派人传信过去,还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他抬脚准备出门口,又停住脚步,扭头问道,
“明日我要去城郊积香寺去给爹娘祭香,舅舅就像往常一样坐诊就行,”连钰简单说完明日的计划,
“我知道了。”程叔很尊重连钰的计划,并不置喙,转头继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