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整理乱七八糟的玩偶和娃娃吧，其实已经有一部分被拿到那边去了，剩下的用云星河的话来说就是，只剩下丑的了，简时雨挑挑拣拣整理了几个要留下的，就已经一个袋子了。
还有书，书真的好多，简时雨连大学的专业课课本还留着，甚至还翻到了上大学收到的情书，立刻准备藏起来，免得云星河看见又要问长问短，一想，云星河都一天没和她说话了，又立刻不想再收拾了，觉得没劲。
云星河一天没联系倒真怪不得他，一大早云星河接到小刘就开到最高速往郊区赶，云星河这边接了个案子，讨薪的，一开始其实就是平平无奇的案子，云星河也按部就班开始立案查财产，来了几次都没堵住人，带头立案的分包商说郊区这个玻璃厂也是老板的产业，就是不一定在老板名下，工程结束以后还欠了三分之二尾款，“王老板一直说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拿去给农民工了，上头查的严，不能拖，只能拖我的，我手底下也全是农民工啊，一拖就拖了三年，也怪我，我想着他还能跑了不成，结果还真就跑了，听说他老婆孩子都已经送到国外了，就他自己还留在上海。”
云星河算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分包商五十多岁，其实看着还是很精神的样子，姓何，云星河叫他何总，他慌忙摆了摆手，“我就是做点小生意，哪里就总了，您叫我老何就行。”
老何说，其实法院建议他找公益律师，讨薪嘛，都很对口，他自己做了一圈功课才决定找大律所找好律师，“云律师，说到底是我耽误了大家，我不敢再耽误大家了，跟着我干活的都是乡里乡亲，我过年都不敢回家，我也想清楚了，你们收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帮我把钱讨回来。”
云星河找律所申请了一个非常友情的价格，对这件事情也挺上心的，郊区连着跑了一个礼拜，这次还是小刘一大早接到了老何的电话，说留在附近盯梢的人昨天半夜看见楼上灯亮了，没敢打草惊蛇，灯亮了两个多小时又灭了，几个门也没见人出来，应该还在厂子里。
云星河到的时候，老何早都来了，他就住在附近的旅馆，离厂子不远有一大片空地，一般都是附近的人停车的地方，云星河刚下车，老何就递了烟过来，“几个门都有人盯着，没见人出来，这个路口是必经之处，后半夜我就过来了，没有人出来过。”
云星河点了烟，“不好说，这么多人都没注意有人进去，出不出来也不一定，不能在这里生等，进去看看。”
玻璃厂就留了个老门卫，年纪大耳朵背，云星河来过好几回都眼熟了，老门卫反正就说，里头没人，也没见亮灯，不能随便放人进去，小刘在前头和老门卫说着话，云星河和老何还有跟着老何的两个年轻小伙子已经利索地翻进墙内。
云星河西装革履，差点扯了裤子，早知道穿身运动服了，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手机摔在地上了，拿起来一看幸亏只是屏幕裂了，还能亮。
从后门往办公楼走，一进楼道，云星河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听起来像是吵架，老何要往前走被云星河拉住，里头的两个人应该是在吵架，云星河听了几句，竟然感觉有点像临江的方言。
突然，门被很大声地甩上，“哐”一声，应该是男的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出来了，就这么巧的和云星河四目相对，云星河清了清嗓子，“早上好啊，王老板。”
里头的女人也跑了出来，本来就在哭，哭得更厉害了，老何忍不住开口，“我还没哭呢，我找了你2年多，原来你就在玻璃厂里藏着。”
王老板随便推开一间办公室，“那进来说吧。”
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层灰，云星河看了看自己的裤子，真是受罪了，王老板又从隔壁房子拿了几瓶矿泉水过来，“老何，我是真没钱，我要有钱，我肯定会给你的。”
老何：“我也没钱，我堵你，家里也有人堵我，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老何和王老板交涉，张嘴闭嘴反正没钱，云星河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没钱就卖房，有钱把儿子送到国外，没钱还钱啊，你老婆，啊，不对，你前妻名下有车有房，你们提前做了财产转移，还有这个厂子，这个厂子虽然在你小舅子名下，但是所有的票据都是你签字，厂子也能卖吧。”
隔壁的女人过来送烟，换了身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云星河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名下的房子车子都是不值钱的，就算卖了，也还不上，而且我们不是为了转移财产离得婚，我们离婚都快十年了，至于孩子，孩子出国的钱是我拿的，和他爸没关系。”
云星河看着那女人说话平静的眉眼，脑袋“嗡”得一声。
云星河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房车不值钱也是钱，不能说还不上钱就一分不还了，还有你说的十年前就离婚了，怎么不是十年前就开始财产转移了呢，这个厂子卖了也有一笔钱，能还多少是多少吧。”
小刘带着警察也上了楼，王老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找警察也没用，我又没犯法，警察来了也是调解。”
“你倒是门清，很有经验啊。”进门的警察听见还笑了一声。
云星河和一块过来的警察在门口抽烟，“好几回了，一开始是欠钱的报警，后面是来要钱的报警，我们只能保证现场不出事，经济纠纷要么协调要么立案。”
云星河：“这王老板什么来头啊，听口音北方人吧。”
一块过来的小警察不抽烟，就纯吸二手烟，在外面闲聊，“嗯，应该是，我就是这个镇上的，我记得小时候这个玻璃厂开业的时候，还剪彩来着，外地人，口音听不出来，反正肯定是外地人，他老婆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一开始在我们镇上的小学当美术老师。”
云星河点点头，远远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
没什么好说的了，老何再报警也没有意义，王老板最后也说那看法院怎么判吧，法院判多少我给多少，法院说卖什么我就卖什么，一副就这样没办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