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假修真
不能抛弃世俗的虚假,要借助这虚假,来修行真我。
这是我对这四个字的理解。
因此,我说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我尝试着接受过去的虚假,尝试和他们沟通,尝试真正的去面对他们,面对自己。
把话说开了,不奢求理解,不奢求支持,做到自己该做的,剩下的,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此时,酒鬼的神情有些沉重,女人也出奇的没有再说话,眉头紧蹙着。
“学,我还会继续上的,但不是现在,大不了就复读一年吧。”
“呼——”
“我现在要做的,是给自己治病。”
“所以说,今天来找你们,我不是要跟你们回去的,而是把话说清楚,我不会回去的。”
听到我最后的表态,女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强压情绪。
“子砚,妈妈知道自己脾气大,平日里逼的你太紧。”
“这样,你听话,回去安心学习,妈妈保证不会再逼你 了。”
“高考是你人生中的大事,你不能胡来,知道吗?”
“复读一年,钱是小事,但是你让妈妈这张脸怎么去面对家里的亲戚朋友,你又该怎么面对外人的质疑?”
“砚砚,你可一直是亲戚们眼里的好孩子,听话,好不好,妈妈相信你能考好,因为以前你一直很好。”
“以前妈妈从不夸奖你,是想你不要骄傲,你知道吗,其实你每次考第一,我都会高兴好多天的,在外人面前,听到他们夸你,我真的很欣慰。”
“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也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了,药,我们从今天开始就逐步的减量,好不好。”
我轻笑一声,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不用了,我不会回去的,我需要治病,你们也需要治病。”
“当‘好孩子’实在是太累了,当‘尖子’也实在是太累了,我要当‘坏孩子’,我要当‘傻子’……”
“苏子砚!”
她再也忍不住了,从床上站起来。
“我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回去,苏长河,买票,回家!”
啪——
酒瓶应声而碎
酒鬼站起身,我第一次见到,喝了酒之后的他,眼神还是清醒的。
他看着女人,严肃的说道:“我不想跟你吵,这次,我支持我姑娘。”
“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买票的,但不是我们三个回家,是咱们两个,咱们两个也该回去治治病了。”
“疯了…… 你们都疯了!”
“好,苏长河,你也气我是吧,今天你们爷俩摆明了不想让我活了。”
“那这个家咱们就散了算了,离婚!”
“我去死去!”
“散了?”,酒鬼说道:“是,要是再这样下去,倒不如散伙。”
“张红梅,你说你要虚伪到什么时候,为了在外人面前有面,你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造就成今天这副样子,你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
“我醉了快二十年了,今天子砚的这番话,算是彻底让我清醒了,有些话,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你跟我回家,咱俩好好治治病。”
酒鬼平日里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是我记忆中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女人将另一只鞋子朝他扔了过去,酒鬼没有躲,被击中之后,转身看向我这边。
“你……”
“出去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门内,霎时间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两人又动手了,不过这一次,好像和之前不一样,酒鬼给我一种安全感,他,好像是变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房门开了,酒鬼走了出来。
他叼着根烟,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酒,一只眼睛上出现了淤青,见我站在门外,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我跟着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对窗户,我俩都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猛吸了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
“我没动手,是她打的我。”
这话一瞬间把我搞懵了。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是在跟我表达他的改变?
不过,看他的样子,我感觉有些可爱。
此刻,他倒是像个在极力证明自己已经改过错的孩子,而我,却成了一个家长的角色。
“你……”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问道。
“我先问你一句话,那天你说你们班主任对你……”
“真的还是假的?”
角色立刻互换过来,他的神情很严肃,更多的是对我的担心。
思索片刻,我回道:“假的,是我发病时臆想出来的……”
听后,酒鬼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他们来讲,不会因为这件事再为我担心,对马致远来讲,也可以带好那批毕业班,对众多同学来讲,能够安心学习。
对我自己来讲……
对我自己来讲,算是为之前的恶行邪念,赎罪吧。
“子砚,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当好一个丈夫,更没有当好一个父亲。”
“赚钱,难呐……”
“我一直压着自己,强撑着这个家,能糊口就不错了,对于你的内心,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从来没有关心过。”
“总想着你好好学习,有朝一日考出去,找个好工作,那样也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我们这一辈的苦,不想再让你吃一遍。”
“不过……”
“今天你的这些话,点醒了我,我想说,我现在支持你留在这,好好治病。”
“我是个没本事的人,物质上勉强可以养活你,但精神上,我既然帮不上你,反倒让你越来越受折磨。”
“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让你自己飞吧。”
“就这样,别恨我,我也挺不容易的。”
“……”
沉默良久,他拧开了那小瓶酒,一口喝了个精光,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了我。
“这东西是害人啊,但是一下断了也不见得是个好事,给你留一瓶,吃不吃,在你。”
话毕,他径直往回走去。
“爸……”
我好多年没有这样称呼他了。
酒鬼的名显颤了一下,背对着身子,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脸。
“……嗯……”
“走吧,好好的,活出自己,你妈那边,我会想办法和她说明白的。”
“你以后少喝点酒吧。”
“哎……”
一个字,沙哑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