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反正我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
听到这话,寸心脚步一顿,毕竟她们其实也没聊多久,但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想寻死了。
寸心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好像一心想寻死啊?”
“是的,死了,我就可以不用在正义和孝顺之间挣扎了。”
看着邓婵玉那彷徨挣扎的面孔,寸心反倒是暗自欣喜上了,当然倒不是她没同情心,更不是因为变态,而是,她找到劝服邓婵玉的突破口了。
“原来你也在挣扎?”
“嗯。”
“你为什么会感到挣扎?”
邓婵玉微微摇摇头,“别问了。让我静静吧,或者给我一刀也行。”
但寸心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继续问:
“你挣扎,是不是因为你的内心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违背心中的正义感,可出于孝顺,你又只能你父亲邓九公,跟着他一起愚忠。”
“那就不要明知故问。”
寸心不甘示弱地学着她的话,说:
“那就不要明知故错。”
“我不是明知故错,是身不由己。”
“当初你还在你父亲身旁,你出于孝道帮着他,可以理解成是身不由己,可现在,怎么就还是身不由己呢?你被俘虏了,你现在大可说是受不住我们的威逼利诱才……”
没等寸心说完,邓婵玉就灰心地说:
“我做不到。”
“邓将军……你?”
“放弃我吧!别再劝我了!实在不行,你杀掉我吧,为了我的执迷不悟,为了我的明知故错,杀掉我!”
眼看着这天越聊越死,越劝越劝不动,寸心脑子飞速运转,寻找解决办法。
终于,思考在一段冷笑声中结束,“呵,呵呵,呵呵呵……”
邓婵玉望着眼前傻笑的敖寸心,真是十分费解,这是劝人劝不成,癫了?
“敖将军,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土行孙师兄啊!”
“笑他什么,笑他找了个愚孝的夫人?”
寸心晃了晃右手食指,“不不不,我是笑他,看你看得这么重,可你看他,却就?我想,他在你这儿简直一文不值吧?”
“不,他虽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但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寸心用质疑的口吻,怀疑的眼神问道:
“是吗?可从头到尾,你不是想着你爹,就是想着寻思,却不见你提他半句?”
“因为我知道,我夫君被逮回这儿,估计,就再也跟我不是一路人了!”
“你错了,他说了要追随你!他说你伐纣,他就跟着你伐纣,你执迷不悟,他就跟着你执迷不悟!”
这话一出,邓婵玉的心头猛地一颤,“夫君,土行孙他怎么……”
“邓将军,他当初跟着申公豹背离师门,已经是犯下重罪。现在,被逮回师门,他就是立悔过都不一定能得到饶恕!可他现在,要是要跟着你继续执迷不悟的话,你猜师兄的下场会是什么?”
邓婵玉一改刚才从容不迫的样子,她急了,她慌了,“敖将军,三公主,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帮我!!跟他讲,不要管我!他悔过,他弃暗投明就可以了!”
“我跟他讲没用,我们劝他,他说,除非,你要弃暗投明,否则,哪怕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都无所谓,与你共进退,是他唯一的心愿。”
“夫君……”邓婵玉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
寸心迈步上前,更加苦口婆心地劝导:
“邓将军!反正你的心是矛盾的,反正你的心也觉得那样是错的,你已经孝义了六年,为了你的孝义,你助纣为虐,多少小兵小将,因为你的愚孝,而丢掉了性命?还不够么?你对你自己的生死无所谓,那你是不是对你夫君的生死也无所谓?我师祖元始天尊,你该知道的,就连玉帝都要给他面子,他要真想惩治师兄,只怕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都才只是小文章!”
“别…别……夫君……呜呜呜呜呜……”那么高傲的邓将军,在这一刻哭了!
对,这是邓婵玉的软肋,继续,继续!
“邓将军,师兄早就想弃暗投明了,他是不想离开你,想与你永远共进退。他已经为了牺牲了五年,你就不能为了他,牺牲一回吗?况且,你不只是为了他牺牲,还是为了数万生灵,为了你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的孝,该收一收了!!”
邓婵玉的内心像波涛汹涌一样翻滚。
她的脑海闪过许多镜头:
纣王把敢于谏言的忠臣施以炮烙之刑,对稍微说错一点话的奴仆扔入虿盆……
“爹,纣王无道,我们不要跟着他了!”
“放肆!你这话简直大逆不道!我们邓家是一代忠良,怎可做出叛离之事?以后这样的话说都不许说,想都不许想!”
作战期间,她刚从那奢靡的宫殿中上完朝,回到街上就看到一路上全是衣不裹体、面黄肌瘦的饥民……
她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要愚孝?她其实也想不明白,就拿“自由”去麻醉自己。
这时,寸心刚刚对她说的话,重新在他耳边作响。
“我跟他讲没用,我们劝他,他说,除非,你要弃暗投明,否则,哪怕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都无所谓,与你共进退,是他唯一的心愿。”
“与你共进退!是他唯一的心愿!”
“与你共进退!是他唯一的心愿!唯一的心愿!!”
……
良久之后,邓婵玉深吸一口气,“敖将军!我也与他共进退!我!弃暗投明!他,弃暗投明,回来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