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墨色的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铅板,沉沉地压在青田镇的上空。
老管家一脸寒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哼,那目光如两把淬了毒的利刃,借着眼角余光如闪电般向我刺来,语气中满是高高在上、不容违抗的傲慢,慢悠悠地说道:“实在是倒霉透顶,就在今儿个白天,家主突然间旧病猛然发作,情形危急万分,慌慌张张地就被送去市里的医院抢救了。”
我不禁眉头微蹙,心中暗自嘀咕,这老爷子发病的时机怎么如此不合常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们都已经在这地方待了整整两天,然而,直到现在,连主人家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段时间,来来回回传递消息的,始终就只有这个像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似的管家。
我故意带着几分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问道:“不知家主究竟在市里哪家医院呢?不管怎样,出于起码的礼数,我们无论如何都该去探望一下。既然他不愿主动和我们碰面,那我们也只能不辞劳苦,亲自跑一趟了。”
老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善,语气冰冷得如同三九寒天的冰块,说道:“完全没必要,家主现在的病情需要绝对的安静调养,无关紧要的闲人就别去打扰了。宅子里的所有事务,我完全可以全权做主。你们赶紧把陈小姐的事情处理妥当,也好让陈小姐早点入土为安。”
话刚说完,老管家根本不给我们任何还嘴的机会,猛地转过身,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只留给我们一个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背影。
依我判断,他显然还不知道陈雪实际上根本就没死这一关键事实。
也不清楚白家之前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那些本事稀松平常的半吊子术士。
等老管家一走,我扭头看向小道士,满脸的愤愤不平,说道:“你瞅瞅这个老管家,行事这般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趁着当家的不在,就开始为所欲为,真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张狂劲儿啊!”
小道士双眼紧紧盯着老管家离去的方向,凝视了许久,随后目光移到我身上那狼狈得不成样子的惨状上,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肃穆,缓缓开口道:“收拾一下行李吧,咱们不能再在白家住下去了。”
我深以为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就算小道士不说,我也早就对这个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厌恶至极,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小道士手法熟练地简单处理了一下我背上的伤口。
等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们就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当我们走到大门口时,恰好看到老管家正在那儿送客。
这几天,来白家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老管家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静静地目送着我们走出大门。
我带着小道士来到了我刚到青田镇时住的那家旅馆。
这家旅馆规模不大,外观看着只有三层楼高。
旅馆老板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他那光亮的头顶好似一片光秃秃的沙漠,肚子高高鼓起,就像扣了一口大锅,平日里都是他和妻子两人轮流值班经营旅馆。
我本打算和小道士住一个房间,毕竟我们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没必要浪费那冤枉钱。
然而,小道士一脸严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理由是我睡觉磨牙,他实在没办法入睡。
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凑巧,旅馆这会儿竟然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
小道士无奈之下,只好咬咬牙,极不情愿地掏出钱,要了那仅剩的一间房。
在旅馆安顿好之后,小道士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依我看,咱们恐怕还得再去一趟那个张标倩家。”
我赶忙点头表示同意,那个老管家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狡猾得像只老狐狸的人,白家对各种信息都守口如瓶,一点都不向我们透露,这样的话,我们只能从张标倩这儿寻找突破口了。
为了更有效地利用时间,我和小道士决定兵分两路。
他负责深入调查白家的详细情况,最好能想办法见到那位我们一直没见着面的白家老爷子。
看看白家到底在背地里搞什么鬼把戏,为什么我收到的信件内容和我来到白家后所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截然不同。
而我,则负责再次前往张标倩家。
就在我前往张家的路上,在一个拐角处,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人。
陈漫!
她走在我前面,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后悄悄跟着,跟了一段路后,惊讶地发现,她居然也是朝着张标倩家的方向走去。
这就奇怪了,按照陈漫之前的说法,她和新娘子都是从东北来的,在陈雪嫁到白家之前,她们从来没到过青田镇。
可是,看陈漫现在的样子,脚步轻快,对这里的路线似乎十分熟悉,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来这儿。
随着离张家所在的村子越来越近,陈漫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整个人瞬间警觉起来,时不时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我既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她发现,又不敢离得太远,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
果然,我的预感没错。陈漫一进村子,就径直朝着张标倩家走去。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盯着张标倩家的方向。
昨天晚上在张家看到的那一幕惨状,至今仍清晰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心想,经过一个晚上,那屋子里就算没有别的异常,也该有一些奇怪的气味飘出来才对。
可是,眼前张标倩家的门口安静得如同死寂的深渊,周围邻居进进出出,看起来都没察觉到张家有任何异样。
就在我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张标倩家的门突然缓缓打开了。
首先从院子里欢蹦乱跳地跑出来的,是那只毛色油亮的中华田园犬大黄狗,只见它像离弦的箭一般,撒开四条腿,一下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紧接着,那家的男主人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破旧不堪的扫把,正在认真地清理门前的杂物,还满脸歉意地跟周围邻居打着招呼。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头顶上烈日高悬,阳光炽热得让人睁不开眼,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产生幻觉了。
昨天晚上,我和小道士明明亲眼看见他们都死了,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今天白天却又都活生生地出现在这儿,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实在是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完全违背常理啊。
这时,男主人正扫着地,突然动作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抬起手朝我们这边挥了挥。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冲陈漫打招呼。
毕竟我和陈漫在同一个方向,中间就隔了一栋房子。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却惊愕地发现,陈漫竟然不见了!
她刚刚明明还在我前面不远处,怎么我就稍微一走神的工夫,人就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踪迹都没有了呢?
大中午的,烈日当空,火辣辣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可我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难道,刚刚男主人是在冲我打招呼?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刚回过头的瞬间,却惊恐地发现陈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
她双眼空洞,眼神幽幽地注视着我,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府的寒风,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试图安抚一下那颗狂跳不止、受惊过度的心,随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也是在调查你表姐的事情,才追踪到张标倩家这边来的,跟你遇上,真的纯粹只是巧合。”
陈漫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一些,轻声问道:“那你说,我表姐的死,跟张标倩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转头看了一眼张标倩家的方向,心里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边走边说。”
原来,陈漫是来给陈雪送嫁的,所以陈雪出嫁那天,正好碰到张标倩出殡的队伍,陈漫当时就在现场。
陈雪莫名其妙地“暴毙”,白家请来的那些所谓的阴阳先生,居然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动手调查这件事。
走在路上,陈漫眼眶微微泛红,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说,我姐姐是不是真的变成鬼了,一直阴魂不散啊?我……我这几天晚上老是梦到她。”
我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道:“从古至今,孔夫子就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国家都明确规定了,建国之后不许成精。所谓的世间鬼怪,不过都是人们自己心里的恐惧和臆想在捣乱罢了,你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