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扰圣驾可是大罪,那是要挨板子的!她连忙伸手拉住身旁的阿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站在远处,眼睛紧盯着前方。
只见那齐颂白跟随着苏青山,一同迈步往里走去。
走在前头的苏青山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道:这陛下一未提及贺寿之事,二来也未见有任何赏赐,来的又突然,恐怕来意不善!
正思索间,苏青山悄悄回过头向后望去,当他发现齐王没在时,心头不禁一阵慌乱。
陛下都已经来了,可齐王却还不见踪影。
待陛下安然落座之后,苏青山赶忙朝外面的管家身旁快步走去,他压低声音吩咐管家:“快去让沈御到后山去看看。”
管家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
随后,苏青山便又迅速转过身来,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笑容,步履轻快地朝着陛下身侧行去。
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之际,苏老夫人在一名老仆妇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苏老夫人已是满头银丝,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她那原本挺直的身躯如今显得有些佝偻,脚步也变得异常沉重缓慢。
尽管如此,苏老夫人依然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上位之前,颤巍巍地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着坐在上方的陛下叩头行礼,“老身拜见陛下。”
见此情形,齐颂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他那副姿态,没有要起身去搀扶的迹象,亦没有开口让面前的人立刻起身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皆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都不知陛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出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龙颜。
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华安见状,在合适的时机轻声提醒道:“陛下?”
听到华安的声音,齐颂白清了清嗓子,对着下方的苏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快快请起!”说罢,还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苏老夫人略显踉跄地站起身来。她抬起头,目光凝视着上座那位满脸笑意的陛下,心中满是不解。
自己的寿宴,他来的突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赏赐,他来做甚?
这时,站在一旁的苏青山笑着招呼诸位:“请各位就座吧!”于是乎,众人纷纷依言落座。
端坐的齐颂白面不改色,自己这个陛下都没说让坐,他倒是招呼的挺快!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上方望去,在齐颂白微微颔首示意之下,寿宴才继续下去。
苏老夫人也在老仆妇的搀扶下,移步前往一墙之隔的后院去。
后院中的席位上,颜宁她们几个推杯换盏,已经接连喝下了好几杯。
颜宁的酒量不错,相比之下,阿汐就显得逊色许多。
才喝了小半壶酒,她就已经开始有些醉态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
颜宁倒酒时,忽然听到从前院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杜大人,当着陛下的面,你也敢污蔑官眷清白,你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颜宁一听,立刻分辨出这是自己哥哥的声音。而哥哥口中所说的那位杜大人,是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
此人风流成性,常常口不择言,总说出一些让人难堪的话来。
哥哥平时都不会搭理这人,怎么今天反而当着陛下的面,跟他争辩起来了?
在前院的男宾席位上,杜放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不惧,“哼,本来事实就是如此嘛!颜侍郎,你的妹妹跟齐公子的妹夫私相授受,甚至还夜不归宿。这件事情如今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又何止我一个人在这里说?”
颜柏霖原本并不想和这种无赖多费口舌,但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妹妹,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于是忍不住开口争辩了几句。
他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对着端坐在上方的齐颂白行了一礼,恭声说道:“陛下,这杜放对臣妹倾慕已久,曾上门提亲,但因其品行不端,被家父断然拒绝,杜放因此心怀怨恨,四处散布谣言诋毁臣妹的清誉,恳请陛下为臣妹主持公道!”
高座之上的齐颂白正襟危坐,面沉似水。今日前来此处,他实则身负要事,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
况且,杜放的父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个节骨眼上的事儿,他管不了。
齐颂白微微抬起茶杯,轻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然后悠然放下杯子,装耳聋,没听见。
就在他准备继续佯装未闻之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颜柏霖腰间悬挂的那只钱袋。
那一刹那,齐颂白心头猛地一跳,目光瞬间被吸引,他眼睛一刻也没挪开,勾勾手,对着附耳过来的老太监华安低声吩咐起来。
由于声音极低,旁人根本无法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华安迈着轻盈而又细碎的小步子,快速走到颜柏霖身旁,躬身施礼道:“颜侍郎,您腰间所挂的钱袋甚是别致,可否借陛下一观?”
颜柏霖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的钱袋递予华安。
华安双手接过钱袋后,小心翼翼地转身回到齐颂白身侧,毕恭毕敬地将其呈上。
他接过来定睛细看,只见这钱袋上绣着一朵绿色的荷花图案,看着这熟悉的绣工,齐颂白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感觉。
是她?
齐颂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钱袋,眼神凝视着上面图案,他抬起头来,望向站在下方恭敬而立的颜柏霖,“颜侍郎,这钱袋上的图案,孤甚是喜欢,不知究竟是何人所绣?”
颜柏霖赶忙躬身施礼,答道:“回陛下,是臣妹颜宁所绣。”
听到这话,齐颂白瞥了眼一旁的喝的晕乎乎的杜放,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钱袋子。
齐颂白吩咐身旁的华安:“去请颜小姐。”华安领命后,匆匆转身离去。
此时的他,握着钱袋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的目光一直在门口处,期待着那个身影能够尽快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华安领着颜宁进来。
眼前的女人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衫,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其中一半轻轻挽起,几支精美的钗子点缀其间,长了一张清冷美人的脸,眉眼如画,朱唇不点而赤,宛若画中仙子,让人望尘莫及。
待到颜宁走近,正要盈盈下拜之时,坐在上方的齐颂白却突然抿唇一笑,不等她行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孤有一问题,想要请教颜小姐。”
颜宁微微福身,娇柔的身姿似弱柳扶风,她轻启朱唇应道:“陛下请问。”
只见齐颂白晃了晃手中那绣着绿色荷花的钱袋子,“颜小姐,这荷花是你绣的?”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有些不知所措女人,想从她那里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此刻,颜宁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颜柏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提示。可颜柏霖同样也是满脸疑惑,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颜宁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小心翼翼且措辞谨慎地回答道:“回陛下,是臣女随手所绣。”
齐颂白继续追问道:“为何颜小姐所绣的荷花是绿色的?其中莫非有什么特殊缘由?”
说罢,他将目光缓缓移至钱袋子,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紧紧锁定着面前的颜宁,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此时的颜宁感到一阵窘迫和尴尬,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再次悄悄地用眼神瞥向身旁的哥哥。
而颜柏霖此刻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对这朵绿荷花感兴趣。
正当颜宁准备开口回应之时,突然间,一道响亮的喊声自他们身后传来:“齐公子到!”
在座之人听闻门外动静,皆纷纷起身而立,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颜宁心中一阵慌乱,见此情形赶忙往旁边退让几步。
这会儿,她满心只想尽快离开此地,但一想到陛下之前询问自己的问题尚未作答。
如果就这样贸然离去,恐怕会遭人诟病,甚至被指责为藐视天威,于是只好强忍着留在此处。
只见齐砚身着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腰间别着一柄匕首。腕间银色的束袖,则犹如点睛之笔,为整身装扮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
他步履沉稳地朝着前方迈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行至御前,他恭敬地躬身行礼道:“陛下。”
坐在上方的齐颂白微微抬手,“王叔不必如此多礼。”
待到齐砚站直身后,在场众人齐声拜道:“见过齐公子!”这呼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此时的颜宁却挺直身躯,秀眉紧蹙,双眼直直地盯着齐砚所在的方向。
就在刚刚,齐砚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嗅到了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
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齐砚的背影上,越看便越发觉得眼前这人的身形,与陆砚的身形重合起来。
颜宁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阿汐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你不觉得?陛下和陆砚长的很像吗?
她的眼角余光,落在上位的齐颂白身上。片刻,颜宁的目光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
细细端详之下,这陛下竟然和陆砚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们的五官轮廓就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线条硬朗而又深邃。唯一不同的便是两人眼中的神情。
陛下的眼神威严而冷峻不脱稚气,而陆砚的眼神则更多了几分狡黠与精明。
据传闻所言,那齐砚心狠手辣,杀人手段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而身为商贾的陆砚同样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齐砚,陆砚……名字都是一个砚字!
此刻,那股熟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之中,再加上眼前那道近乎一模一样的背影,使得颜宁心中的疑惑更深!
她隐约觉得,这齐砚和陆砚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