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阴暗的小路，很长，很窄，甚至可以用深邃来形容，有时看不到一点的光。
陈岁与时凝月，一前一后，略显拥挤地在此间行走着。
二人眉眼，都很是平静。
因为一路上，意料之外的，他们并没碰见什么危险，或者说还尚未到该碰见危险的时候。
“过了这道门，应该便不同了。”
陈岁突然平淡开口，神情平静，用手推开了那座山道尽头的古门，好似是由铁构筑成的，十分厚重，表面带有漆黑的花纹，仿佛能够承受得起山岳的重量。
但是，这两道门，此刻在他的手里，却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木栅栏，并且还是腐朽的那种。
沉重的嘎吱，与隆隆声下，门被推开，他们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说，刚才的幽径，藏在山道之下，仿佛通往深渊尽头。
那么现在，这扇门的背后。
真就像是某种，死亡的归宿。
一座空旷，古老，破旧，却镶嵌火晶石，光芒微微发暗的空间，出现在了眼前。
“陵墓？”
陈岁走进这里，站在台阶上，转头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视线落在了一些棺椁上，微微皱眉开口，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在那座封禁铁链，漆黑岩壁的大山深渊之下，曲曲折折的山路尽头，最终通往的竟然是一座陵寝。
而且这里的棺材，好像还有点多，便这么随意地在大厅中摆着，数量足有数十。
只不过，看那些破旧，腐朽的棺椁，都十分普通。
里面葬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厉害的存在。
“这里只是入口。”
“我要的东西在主墓室里。”
时凝月掏出那份地图，她的嗓音轻灵，如雪山淌下的泉水，美眸盯着地图确认了三遍，随后才抬起葱葱玉指，为陈岁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一条更加幽深的通道。
只不过，这一次。
陈岁平静的表情中，多出了一丝别的神色，似是有些认真。
他先是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子，看见她那张美丽，又平静到了极点的脸，沉默了片刻。
“跟上。”
随后，陈岁淡淡开口，转身朝那个通道走去了。
“嗯。”
时凝月颔首轻点，十分优雅出声，纤细的手指间凝结出一缕霜白的雾气，随后便将那扇沉重的铁门关上，这才跟在陈岁后面。
两人之间，前后的距离，一直有差不多五丈。
而，有些出乎陈岁意料的是。
即便正式走入了这座陵墓，从入口逐渐往里，他们却依然没碰见什么特殊的危险。
墓道墙壁两侧，刻着一些古老的石画，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小，所以能够看出那大概是一些连续的画面，记载着一尊黑色的三头犬类生灵，追随一个人类的故事。
这是夜哮的陵墓。
陈岁挑眉，再次感到意外。
除去那一些石画，他还在这座庞大的陵寝中，看到了许多具被拆散的尸体，或者说白骨头，不论走到哪里，任何一座次墓室中，都摆放大量的棺材或者尸体。
依据白骨的色泽与形状，可以看出，他们生前的境界，种族，有高有低，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不论是哪一座棺材，里面好像都没有陪葬品。
他们就是陪葬品本身。
对于一只狗来说。
这些骨头，便是最好的东西。
陈岁来到主墓室。
虽然时凝月没说，但他隐约觉得，这里就是最后的一间主墓室了。
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不知道是因为墓室中，那些黯淡的晶石微光，还是某种禁制的缘故，陈岁竟然觉得有些疲累，身体中原本旺盛涌动的气血，也不再澎湃了。
他皱眉头，仔细打量着这方小天地，与之前走过的墓室并没什么不同，只是这里稍微大了一些，但中央却只摆放了一座棺材，奇形怪状的，竟然有三道的坎。
正好对准那只黑犬的三颗头。
这原本是给夜哮准备的。
陈岁心中略微感叹，看来当年那位太玄尊者，早就意识到自己没能力驱散掉那些黑暗了，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成功，最终只能无奈地先把此间的陵寝修好。
只不过，可惜的是。
他最终也没能再回来，亲手将夜哮安葬。
不过它倒是与那黑暗生灵同归于尽了，还保留一丝残魂在那温暖的珠子世界里。
也算是死得其所。
总比孤单地长眠在这，跟一堆白骨睡觉强吧？
陈岁心中淡淡叹息想着，随后并没朝那座棺材走去。
即便，他能够感知到。
那座棺材里面，似乎放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东西。
应该是那位太玄尊者，给夜哮留下来的物件，那是真正的陪葬品，不会因时间而消逝，价值更远比任何一根骨头都珍贵，即便是烙印了宝术的那些，都是不可能比过。
而且，这座墓室之间，并没设下什么禁制。
只是隐隐约约，因为某件“陪葬品”的存在。
越是接近，他便越是能感知到，一股彻骨的霜寒，衰竭之意，就如同这一整座干枯的墟界天地一样，大道法则都仿佛在逐渐凋零着。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才能更加凸显出，那件东西的价值。
或许不会逊色于，夜哮死后，留下的那颗温暖，能够温养神魂世界的妖珠？
陈岁站在原地，静静沉思着。
空旷，斑驳的地面，逐渐爬上些许霜寒，结出冰渣，一直由那座棺椁绵延至他的脚下。
陈岁见状，没有往后退。
因为在他脚下，他的后面，五丈之外的地方，也蔓延出来了许许多多的寒霜。
“真想好了？”
陈岁转过身，望着不远处赤足悬于空中，如瀑黑发，不知何时变为白色，眼眸之间被无尽风雪吞没的时凝月，五官精致，美丽的简直令人窒息，散发光辉。
陈岁看着她，沉默无言。
时凝月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竟是比他之前感受到的，又强盛数倍了。
是因为那具棺材中的物件，与她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共鸣么？
想着，陈岁摇头一叹。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以时凝月这种状态，他还真就未必能打得过。
因为那股寒霜，并非是针对肉体，而是神魂的。
只是，可惜。
现在的他。
识海之中，有一颗极为温暖的珠子。
即便这里的风雪再旺盛，也侵不进去。
“你可以死了。”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