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灼热的刀光,与纯红的血点纷飞。
“轰咔!”
在一阵惊天巨响,与痛苦的嘶吼咆哮之间,那火鲤大王全身的赤红鳞片都猛然破碎了。
便如千万道闪电,同时爆鸣一般,那些破碎的尖锐鳞片,如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地爆射在隧道,不知斩碎了多少岩层,陈岁身上也是瞬间爆出了十余道血雾。
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步踏出,双眸深邃,黑发狂舞,表情狰狞地,持刀穿梭在那些纷飞的鳞片间,再度呼啸恐怖地斩出一刀。
“滚开!”
火鲤大王,惨痛嘶吼着,它青金的眼眸淌血,圆瞪起来了,好似要爆掉。
一声咆哮下,它的身形,竟是不顾这狭窄隧道的挤压,兀然澎湃出一道赤红真龙虚影,须子威压飘荡,脊背摩擦的整片岩壁都颤动开裂。
威势庞大,宛若要显露真身。
只有这样,仓促之间,它才能扛住陈岁这一刀。
但它的体型,终究还是太大了。
这厚达万丈的岩壁,不是他能撑裂破开的。
“轰隆!”
岩层一阵动荡之后,那火鲤大王宛若真龙一般的恐怖身躯,又是瞬间退化了回去,重新化为那幼小,身躯碎裂一半的鲤鱼。
瘫在地上,浑身是血地不甘挣扎着。
正巧这时,陈岁的刀也到了。
炽烈明亮,远比火焰狂暴,但他的眸子却又乌黑空洞无比,散发死寂狰狞之色。
于是它的眼睛里,在这一刻,便终于是浮现出了一丝恐惧,与惘然的神色。
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堂堂火鲤大王,戏弄一只蝼蚁,怎么自己就突然变成猎物了呢?
它张开口。
似乎想要求饶。
但还没等它发出声音。
陈岁的刀,便没有半点停顿地劈砍过来了。
燃烧狂暴烈焰。
裹挟开山碎石之力。
狠狠,砸在了它的身上!
“轰咔!”
顿时间,一声巨响,好似太阳碎裂了一般,那火鲤大王的身躯,彻底爆开,其间迸发出难以想象的火浪与明亮!
“啊!!!”
火鲤大王惨叫着,身躯彻底碎裂开来,滔天火浪炸开涌起,一片恐怖震荡声中,熔浆逆流,它好像马上就要彻底死去了,陈岁也被那一股风浪掀飞,狠狠撞在墙壁上。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一片迸发的火焰光幕里。
那破碎的火鲤鱼尸身上,却有一道,灿金的游鱼灵体,飞快地钻了出来。
转头爆射,跳进隧道的赤焰间,便消失溜走了,速度非常之快,眼睛都看不清晰。
一边逃跑,一边还不停地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吼之声,如怨鬼一般,在那蜿蜒无尽的地下隧道间回荡着,震得整座隧道岩层都是颤动,好似将要塌陷。
但幸亏,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只是因为那一刀的余威,以及先前火鲤大王试图显露真身,导致了岩层开裂,滚落不少碎石。
都没砸中陈岁。
渐渐地,烈焰也都平复了。
陈岁脸色惨白,神情痛苦,那嵌在岩壁之间的身体,也是终于缓缓脱落下来,只感觉浑身骨头都碎裂了。
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狰狞,凶悍。
死死盯着,火鲤大王灵身逃离之处。
直到片刻,听着那逐渐远去,消散的惨叫声音,确认后者不会回来后。
“呼!”
陈岁才喘着粗气,神情痛苦地,用那苍白的骨节手指,颤抖抓紧刀柄。
把两断刀,竭力合上入了鞘。
这个过程,十分艰难,缓慢。
每一刻,都是对陈岁精神的极大考验,他双瞳之间的神色,不停变换,乌黑深邃的恐怖之间,缭绕猩红的血气,好似映照两轮血月,看到一片尸山血海。
拼命,阻止着,挣扎着,诱惑他不要放弃这股力量。
但最终。
两断刀,还是顺利地归鞘。
并没动用柳神给的那片叶子。
“咔!”
刀归鞘,这一瞬间,一声轻响。
陈岁脑海之中,那股狰狞的血煞气息,黑暗嘶吼,怨灵咆哮,都如潮水一般地消退了,火鲤大王的惨叫声也都消失,岩层颤动不再。
整个世界,都仿佛一下子安静。
只剩下。
陈岁沙哑的嗓子里,传出来的。
断断续续,沉重的呼吸声。
...
时间,并没过去多久。
大约不到一炷香。
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满脸疲倦靠在岩壁上的陈岁,便艰难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但眼神里还是有止不住的疲倦,似乎想要睡过去,却还是强打起精神。
陈岁脸色苍白,转过头,双目斜视,盯着一旁隧道地上,那条被他砍成两段,鳞片血红,萦绕金灿尊贵香气色泽的鲤鱼尸首。
那股庞大的妖气威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证明它真的死了。
确认了这点,陈岁苍白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心口一块大石落地,如释重负。
“这一战,赢得真是不容易。”
陈岁心中轻轻感慨了一声,眼神略带一丝复杂。
天时,地利,人和。
哪怕只差一点,那火鲤鱼再警惕一点点,现在躺在地上的,都会是他。
因为他与这只火鲤鱼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不取巧,正面搏杀,怕是一百个自己,被两断刀完全控制,也是不够对方吞的!
但最终,不管怎么说,这一战还是他赢了。
在对方的地盘,境界相差如此之大的前提下,将之斩杀。
并且只用了两刀。
“但就算是只用了两刀,也还是被抽干了啊!”
陈岁心中叹息着,深吸了口气,尝试动弹了一下。
“嘶!”
于是,顿时,陈岁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更加惨白。
全身上下,都传出了钻心刺骨的疼痛,险些令他昏厥了过去,冷汗直流,瞬间打湿了全身!
痛,太痛了!
他消耗太大!
虽然只用两断刀,砍了两下。
但那两刀,自己却是倾尽了全部力量,丝毫不敢留手,瞬间抽干了所有。
现如今,自己的体内,已是半点灵气都没有了,便是连血气都很稀薄,精神萎靡到了极点!
不过,幸好。
因为拔刀的时间不长,他的根基,并没被影响很多。
陈岁闭眼内视。
空荡的曜宫之间,可以看到,那株七寸高的木柳灵根,此刻正枝叶翠绿地,氤氲着温暖光雾,轻轻温柔摇动着,将生命气息挥洒,汩汩顺着筋脉,流进了他枯竭的身体里。
那种滋补,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令他由衷地感到安心,放松。
或许,用不了特别久,他便能恢复足够的气力,帮助他抵抗熔浆,顺着火泉逃出地面了。
“只是,那场明日中午的约战......”
想着那封发往洛神会的拜帖,陈岁眼眸凝重,便忍不住有些头疼。
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就算没伤到根基,可以恢复,那也绝对不是短短一天时间就能办到的。
除非他把柳神,赠予给他的,那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吸收掉。
但那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陈岁沉默,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意或者无意,都得罪太多势力了。
在断云山脉时,救隋灵韵,得罪玄阴宗,后来又踩死叶泓。
在这墟界,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洛天谕的亲弟弟,那些人,势力,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虽然云景保证过,叶族只可以动用同代的年轻天骄,对他复仇。
但他心中还是没底。
与其将生死,放在别人的承诺选择上,不如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那片,柳神赠给他的叶子。
能让他拥有一次,随意拔出两断刀,血战的机会,可以说是他唯一的倚仗了。
但,现如今。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洛神会,就将那片叶子动用?
实在太不值得了。
只不过,若是不用。
他难道就能当逃兵,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姜水谣再次承受一次屈辱吗?
陈岁摇了摇头,心间叹息着。
一枚青翠欲滴的古叶,瞬间握在他的右手。
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了。
那个清纯少女,已经因为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
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姜水谣再被那帮洛神会的人,继续欺负。
就如白藏所说,如果是他,早就不管一切的踩了上去。
他忍耐很久,拖了五天,倘若要再拖,还算是男人?
陈岁眼中,微微透露出一丝精光,下定决心。
这个决定,也许不是很理智。
但他日后,应该是不会后悔这样做的。
然,也就是在此刻。
就当陈岁要下定决心,要将那片古叶。
顷刻炼化之时!
“啪嗒!”
一阵窸窣的轻响,在面前不远处传出。
“嗯?”
陈岁疑惑睁开眼。
却见那条火鲤鱼,断成两截的尸体,竟是还隐隐抽动着。
破碎赤红,金灿灿的鳞片之下,隐有一汩汩精纯灼热的能量流动,逸散在天地。
那股能量波动他很熟悉。
他在火泉畔,枯坐三日,悟得两断刀第二式的关键,便是借助了了这股灼热精纯气息。
不仅如此。
陈岁还能感受到,那火鲤鱼的肉身中,还隐隐透露出一汩汩旺盛的血肉精气,庞大到难以想象,以及非常之多驳杂的灵性物质,令他垂涎欲滴。
注视之下,他竟是口齿生津。
全身上下,都仿佛涌动起了一股极大的欲望,想要将之吞食!
这鲤鱼肉身中的营养,竟是如此丰富?
“嘿嘿。”
想着,陈岁突然咧嘴一笑,将右手间的那片古叶收回。
随后他忍着剧痛,抽出铁刀,将那火鲤鱼的两段尸首,插着串起来,泡到旁边灼热的熔浆里。
吃烤鱼。
“滋啦!”
瞬间肥美的鲤鱼肉身上,血液被滋啦烤熟,竟是冒起更为滚烫的火焰,越烧越旺,差不点就顺着刀锋燃烧上来。
吓得陈岁,赶忙将那火鲤鱼肥美滴血的尸身,从熔浆里拿了出去,用自己为数不多恢复的灵气包裹压制,那上面的赤炎,这才缓缓熄灭。
“唉。”
“看来只能生吃了!”
陈岁叹息着,咂了咂嘴。
这火鲤鱼的妖身,太过强大了,怀有真龙血脉,不知道蕴藏了多么精纯的妖力,即便是死后仍旧不散,就像那个神秘布满符印的骨头一样。
单纯的泡在熔浆里,是煮不熟的。
若是吃下去,他一个不小心,恐怕也要被烈火焚身。
只能一小块一小块的来。
想着,陈岁喉结涌动,盯着那肥美的火鲤鱼,感知到自己枯竭肉身,对那其中精纯庞大能量的渴望,已经按捺不住,垂涎欲滴,两眼放光。
他小心地拿铁刀,细细切下一层薄薄的鱼片。
送入口中。
嚼了嚼,咽下去。
而后,猛地瞪大双眼,面部表情,火速变得通红。
“嘶......”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