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寻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拿起桌上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温水，放回去，然后转头看向姜辞。
后者眉心微动，问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了？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程月寻观察着她的表情，但是没能有任何发现。
姜辞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冷淡得，让他特别不适应，也特别没有安全感。
“阿月好了。”程月寻点点头，犹豫着靠近姜辞，“姐姐……”
看姜辞没有抗拒的动作，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稳稳贴上她的手臂。
“两个人要好好谈话，可不是这样的。”姜辞提醒他。
程月寻找不到可以投机取巧的时候，只能退后又坐直身子道：“对不起。”
姜辞看他端端正正坐着，加顶黄色小帽子大约就和幼稚园小朋友在老师面前一样了。
但她没出声，也没有动作，表明自己等着程月寻说话的态度。
程月寻因为她的无动于衷有些灰心，在心里默念着“现在情绪不重要，现在姐姐的安危更重要”之类的话语，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口：
“姐姐你当时回去找谢哥哥的时候……”
……
姜辞来到公司最顶楼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难得今天来得比肖特助要早。
她放好东西之后去茶水间给自己准备一杯热咖啡，等待的过程中，不由回想起昨晚程月寻跟自己说的事情。
其实在姜辞看来，他的恐慌是正常的，但是却比她本人想象得要多太多。但她没办法完全界定出正常范围，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家里人的保护下长大，而程月寻的经历比她坎坷太多。
在某种程度上，程月寻可以说是最了解陆立身野心的人之一。
程月寻身上的生理变化便是他野心的体现。
这么说来，他放大的恐惧也情有可原。
昨天晚上和程月寻好好谈过，他认为她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那也仅限于对正常的敌人身上，但是陆立身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姜辞目前得到的信息里，他作为陆家上一任家主的众多私生子之一，最后能够在老家主死去之后成功上位，执掌整个陆家，他的城府之深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情况。
在暗地里，陆立身是潜藏极深的两面青佛的当家人。
两面青佛的存在其实已经有二十多年，往最坏处想，陆立身一手创办了这个地下组织并把它发展到现在这个在暗地里能够只手遮天的阶段，这一份隐忍狠辣不言而喻。
姜辞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因为她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对相关剧情的记忆，但她依旧能够记得，两面青佛这个组织作为贯穿整本书的暗线，定然是不容小觑的大boSS。
更何况她已经习惯于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已经没办法回去的情况下来做事，既然是自己的事情，就更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和陆立身这样的人对抗，稍有松懈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她即便是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期间做了多少布置，她自己清楚，只有多做布置，她才能安心执棋。
但是程月寻昨晚也不是没有给自己一点收获。
例如他说的那个当时意外遇见的地方。
在亭子里的时候，没听到多少信息，便匆匆结束谈话。昨晚程月寻说的时候，他自己肯定又仔细回想过，所以能够分享给她的内容也更多。
他的重点在于，陆立身可能跟言家这边有不浅的联系，他的手段和势力比她想得更多。
但是这个，姜辞觉得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想得更多。
她觉得，程月寻说出的这个发现里，最重要的应该是那个……既去了实验室，又能够在言爷爷和言阿姨谈话的时候在场的人。
程月寻知道的只是陆立身那边的事情，但是她不一样。
她还知道言述家里的事情，例如他的父母由爱开始由恨结束，例如言爷爷的家里曾经囚禁着项元明而后者被两面青佛的程亦安带走……
昨天晚上结束谈话之后，姜辞自己躺在床上思考，越想越觉得可怕。
在她原本的想法里，陆立身和言赴海很有可能是在一条船上的关系，互帮互助，明暗交接。
可是程月寻分享的这个发现又让她想到，或许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怀疑……陆立身和言赴海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如若，当时言述父母的事情，有陆立身的参与呢？
姜辞对她打开那个哥哥让人带来的盒子里看到的照片印象深刻。
言述父母的身边，有陆立身的身影。
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有过联系，甚至，有过交情。
“……”姜辞端起咖啡杯，浓郁的咖啡香味盈满鼻尖，稍稍缓解了她紧绷的心情，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好复杂。
真的好复杂。
她沉默着坐到旁边的吧台旁，心里不断叹气。
不多时，姜辞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佝偻的背脊又挺直起来。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本身自己就处于陆立身的对立面，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地，自己都做着妨碍陆立身的事情，对方现在也看不惯她，这场对峙已经没有办法避免。
那么她就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继续做下去。
当身处暗处的人被拉扯到阳光之下，能够依托的倚仗就少了许多。
她的出现并不在陆立身的预料之中，就算是对方真的手段通天，她也不相信凭借自己现在手上的筹码，没办法跟他继续把这盘棋下下去。
姜辞在这边坐了一会儿，期间肖特助到自己的办公位，桌上的咖啡杯也见了底。
不多时，肖特助从桌前站起身，朝她示意：
“姜总，您的面谈对象陆立身先生现下已经到公司了。”
姜辞下巴微抬：“嗯，接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