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那个天台的后续,孟九轶陌生地看着指间夹着烟,笑意明媚的高弦月。
每往她走一步,双脚如同灌了水的气球不断往下沉。
高弦月漂亮的脸蛋没有丝毫慌乱,手指掸了掸烟。
“退学申请书通过了嘛,还没有吧,学校那帮人就喜欢假忙,凡事都要拖上一个月——”
孟九轶嘶声道:“我问你为什么?!”
她在这个学校一直沉默安静,这是第一次失控质问,喉咙扯得生疼,每次跳动都在挤压心脏。
她在这个学校唯一的朋友。
知道她不开心,孟九轶困得半夜都要倾听的人。她对音乐一窍不通,却愿意陪着对方选择大提琴课,她的电话永远对高弦月畅通。
可最深的一刀,原来是她捅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问呢?”
高弦月红唇里呼出一团烟雾,“九轶,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这个世界人心险恶,我不过是提前让你见识到了而已。
以后当你能从容的处理身边的不怀好意,这个时候你就会想起我,想原来是她教我的呀。好朋友勾勾手是幼儿园才老师教,你怎么还相信啊?”
孟九轶眼神如血,恨不能扑上去咬死她。
“这么瞪着我干嘛?难不成以为你现在的悲惨都是我造成的。”
高弦月轻声在她耳边,“你不应该怪你当小三的妈,怪你的出身,再怎么样也怪不到我头上啊。”
只有在乎的人知道怎么伤你。
以往她三缄其口,沉默不言的家世,在因感动打动后卸下防备,终于向对方豁开了道口子,如今却成为刺向她的尖刀。
那种窒息和恨凿山越海,六年后都能清晰感知。
耳边接连的几声呼喊让孟九轶回神,扭头看去,孟父正蹙眉看她。
“在想什么,和你说话都没反应。”
奔驰商务车已经绕进胡同深处,眼前出现一座白色警卫亭。
孟音彤没忍住翻个白眼,“你这失魂落魄的到老太太跟前,还以为我们怎么着你了呢。”
今天是去谈家做客的日子,警卫亭保安确认身份后,停车杆缓缓抬起。
孟九轶眼角弯了弯,“姐放心,没人有你的比干七窍玲珑心。”
孟音彤想撕烂她的嘴。
冯冉拍拍她的手,问她上次去贺家,贺知舟的母亲送了她什么。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孟音彤向她炫耀手腕上的翠玉手镯,是贺知舟母亲额外赠她的订婚礼物,她喜欢得不得了。
冯冉笑容有些勉强,听闻贺家有专门传给儿媳的帝皇绿翡翠。
是被贺夫人寐下了?还是觉得她的女儿身份不够?
孟父接着刚才的话问:“身体不舒服?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好。”
孟九轶看他蹙着眉,深深关切的模样,以前以为是真的怜爱,清醒后才发现是怕她添乱,阻碍他去攀附权贵。
是孟父这样的形象让她明白,永远不要想着靠男人。
孟九轶转过脸,淡淡道:“没事。”
她会想办法让高弦月回国,给自己,给岁岁讨公道!
谈家府邸橙园说是在二环胡同闹市区,但车子足足经过三重岗哨,绕上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路尽头是座巴洛克式的三叠喷泉。
车子绕过喷泉环岛,不知道多少层的花园洋房赫然于眼前。
饶是在冯岚进谈家那年,孟父他们曾经来过,然而依然被这里的宽阔奇葩震惊。
佣人引领他们往里走,穿过花厅的听到好几声笑,像闯了女儿堆。除了谈霓,沈媛和顾夫人也在。
孟家人进门的时候,冯岚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妈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
坐在正中间,年约八旬的老人正是谈老太太,一张银盘脸,面容慈祥。
孟音彤蹲去她身边,随着谈霓的称呼,“奶奶两年不见您更显年轻了,刚远远瞧着我还以为谈霓挽着的是姑姑呢。”
马屁精!
沈媛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低头冷笑了声。
老太太眼睛都笑弯了。
“音彤嘴还是怎么甜,去国外这两年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顾真真这时爬过去抱住孟九轶的腿,叫了声九轶姐姐。
孟九轶摸了摸她的脑袋。
老太太跟着看过来。
“这是九轶吧,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孟九轶上前几步,不好意思乱攀亲戚,只称呼了声老太太。
“生得真好看,原以为我家这几个姑娘就出落得够好,没想到人外有人。”
谈霓生气,“奶奶你怎么这样啊,我还在这呢。”
众人都笑起来。
老太太拍着孟九轶的手,“本来早该去医院看你,结果我身体不争气病倒了,听说你救真真之后肺部发炎,现在好了嘛?”
孟九轶低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当时我就和别人说这女孩不简单,惜命这是本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弃自己安危于不顾,骨子里必定是个善良的女孩。”
顾夫人也跟着点头。
“老太太说的是,我家不知道多感谢九轶。”
孟九轶远没有这么伟大,说是应该的。
“如果被其他人碰到也会去救,反倒我自己不自量力,如果不是许大公子救我们上来,我可能还会好心办坏事。”
老太太就没见过这么点年纪,说话还这么得体的人,猜到她在孟家怕是不好过。
之前因为冯岚未婚先孕的做派,老太太虽没见过孟九轶,却先入为主不喜欢她这样出身的女孩。
如今看她这么谨慎,不由得心生一丝怜惜。
她对孟父笑说,“这个孩子你教得好,我越看越喜欢,给我做孙女就好了。”
顾夫人附和道:“老太太喜欢还不简单,谈家多的是相貌端正的男孩。”
这话如一道惊雷落下。
谈家婚姻还没落定,且年纪合适的,就谈升和谈屿臣了。
沈媛几乎要把手链给扯断,她几乎天天来橙园,在老太太跟前讨好露脸,可孟九轶轻而易举就得到一句做孙女多好。
好讽刺!
孟九轶感激看老太太一眼,知道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借这句话让孟家好好待她。
可其余的人并不知道,心思各异,身后突然传来漫不经心一声。
“相貌端正是在说我?”
孟九轶后颈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