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挤上公车,在人群间一路摇晃,神思有些恍惚,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就在我随着车颠簸迷糊中时,突然感到有些不对,身后有个男人靠了上来,离我很近。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猛然惊醒。
这是遇到公车色狼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公车色狼。
平时听同事讲起时害怕的样子,我还一脸鄙视,觉得遇见这种事应该回身一脚,直取要害,让臭男人知道女人不是惹的。
但真让我遇上了,我却和同事们一样感到惊恐无助,心跳的厉害,根本不敢回头看,害怕看见一双充满欲望凶恶的眼睛。
我只能向前挤,可身后那男人却不紧不慢的跟着,像只讨厌的大苍蝇。
该怎么办?
我没了主意。
车厢里非常拥挤,根本没有空间回身踢一脚,可又摆脱不了那人的骚扰,我几乎急的要哭了。
身为女人,我还从未感到自己哪点不如男人。
但现在,我却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柔弱的女人,需要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保护。
如果这时刻,金医生在身边该有多好!
车终于到站停了,我逃似的下了车。
那个猥亵可恶的男人没再跟来,我长出一口气,勇气又回到身上,对着远去的公交车直中指,口中怒骂猥琐男的祖宗十八代。
但我再仔细一看,回家的路只走了一半,不由的有些泄气。
要是有一辆自己的车就好了,我边走边想。
突然间,我想明白早上下班时同事们鄙夷的目光是为什么了。
一定会是有人听到我在厕所说的傍大款的话,她们传了出去!
这会大概妇幼保健医院里所有同事都知道了吧?
我顿时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那些话虽然是玩笑话,可传到别人耳朵里大概就已经变了味。
要是传到金医生耳朵里,那该怎么办?
我感觉到,街上行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
似乎在嘲笑:看哪,这就是那个以傍大款为人生目标的丫头!
天哪,如果金医生也这么看,那我就不要活了!
到家后,我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裹着浴巾把自己丢上床,犹豫再三,还是给金医生打了个电话。
他今天白班,这会应该在巡房,大概不会妨碍他工作。
“喂?是我……”
“金莲啊,听说昨晚你和那个畸形儿呆了一晚,他没再说什么吧?”
我没料到金医生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有些发愣。
“噢,没有啊!”
“对了,我还听说你要傍大款,是哪个帅哥有这么好的运气?”
“没有没有,你别听她们瞎说,根本没有的事。”
“呵呵,没关系,其实你也该嫁了。”
金医生不三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后就挂了。
但他的每一句话都似乎话里有话,像是在指责我水性杨花。
这让我感到委屈,但转念又觉得他似乎在暗示我什么,也许我该再主动些。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响着,亘古不变。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
次日我调休,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
可不管怎么收拾都觉得房间里很乱,心情也很乱。
后腰有些痛,小腹也不舒服。
我从小就痛经,每到痛经时都感到生不如死。
但自从戴上父亲送的玉腰带后,痛经似乎得到缓解。
但心情却还是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躺在床上,我突然想起文彬,心底涌起一丝寒意。
起身到窗前,外面风和日丽,我在画布上继续涂抹那画了近一个月的油画。
是答应一位孕妇朋友,帮她画的婴儿,基本已经收工,只有局部还需要修改。
我注视着这幅画,忽然感觉缺少了什么,持笔的手不由自主的向前伸去,快速的在那婴儿两眉间挥动。
只片刻功夫,一只竖着的眼睛已经在那张纯真的脸上成型。
而且是睁开的!
一如文彬昨晚看着我的模样,整幅画顿时变得诡异莫测,那原来可爱的笑容变成了讥讽,甚至威胁。
我呆住了,不敢相信这是我画的。
静静退后一步,画笔从指间跌落,我匆忙弯腰捡起,再抬头仔细看去,那第三只眼睛正邪恶的逼视来。
画笔再次落地,而这一回我已经没有勇气捡起。
怎么会这样?
我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
我感觉到了,那一股巨大无形的恐怖力量在逐步控制住我,它在侵蚀我的灵魂,毫不留情。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三眼的畸形儿,文彬所带来的!
躺了一下午,在接近傍晚时,我终于决定出门。
刚进妇幼保健医院那会,是周姐带的我。
她那时还不是护士长,人很随和,每晚都给同事们带夜宵,有同事病也总细心关照,很得大家喜欢。
记得有一回我夜班迟到了,护士长只是笑笑,说要看清一个城市的好坏,就要看城市的夜晚。
我虽然迟到了,但平安的来上班了,就说明这个城市是安全的。
韩国的城市是安全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我独自一人在街道间,常去的那家‘路过酒吧’亮着灯。
我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
今晚调酒师不在,反倒是多了个英俊的琴师,脸庞棱角分明,手指像女孩般纤长,但看上去却充满力量。
他正在聚光灯下半闭着眼睛拉着小提琴,琴声悠扬,仿佛能够穿透一切。
我叫了杯啤酒,在昏暗的角落里坐下。
这家酒吧是金医生常来的地方,我总来,叫上杯啤酒,然后躲在暗处看金医生和朋友们谈笑。
他是那样英俊儒雅,眼睛明亮像有月光在里面,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男人。
我猜他大概知道我也来这里,因为有几次我看见他有意识的向我这边张望,每回都让我心跳得几乎晕倒。
只是,他从没走到我身前过。
我像往常那样喝着啤酒,眼角却突然一跳,心里似乎感应到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
我抬头在酒吧内扫视,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是一位年轻漂亮而且时尚的女人,做过等离子烫的披肩长发,修剪得很整齐。
一身性感的黑色晚装,大胆暴露却又不失典雅,那模特一般的身材坐在高脚椅上,越发显得脚踝纤细。
此刻她正挺直了胸和吧台后的人说话,不时发出妩媚的笑,连我这女人都觉得秀色可餐。
然而这并不是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我重新观察她的脸,那张脸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仔细回忆,猛然间一惊,她竟和已经死去的曲燕沐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