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海伦，她则盯着天花板，想必正沉浸在杀戮的幻想中。
呃。嗯。好吧！一个人说出这种话，真让人担心。我就这么算了？不行，我还得指望这女人在我睡觉时保护我呢，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糟糕，好吧，这种情况艾达会怎么说呢？
“我们能不能，呃，赶紧把这事说清楚？” 我问道，轻声清了清嗓子。
“什么事？” 海伦问。
“你知道的，刚刚你说的话，呃。我该担心吗？”
“你该担心…… 哦，见鬼，汉娜，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刚说杀人还不用有负罪感，听起来太棒了。” 我追问道，“不管你本意如何，我觉得我们得聊聊这事。”
“聊这事有什么用？” 海伦吼道，“听着，我只是说…… 那些追杀我的人，总是他妈兴奋地想看到我倒在血泊里，你知道吗？我的死不是什么值得哀悼的事，而是让他们兴奋的事。等他们得手了，所有人都能互相拍着背庆祝。但我却不能这样。我自卫的时候，我就成了怪物。这太累人了，仅此而已。”
“所以这次你不会觉得愧疚？” 我问。
“我为什么要愧疚？我们都看到这些家伙，就因为一个人不想后半辈子都给他们的船施展魔法，就把他炸死了。他们为了取乐和获利杀人、奴役别人。我们去收拾他们，这次当回英雄不好吗。”
“对于一个似乎很反感英雄的人来说，你还挺想当英雄的。”
“这叫嫉妒，你这胆小鬼。” 海伦冷笑道，“我讨厌很多我想成为的人。你干嘛对这事这么大惊小怪？临阵退缩了？”
“我是说，如果你问我想不想杀人，我不想。” 我咕哝着，“我知道他们可能罪有应得，但是……”
但有太多的 “但是” 了。要是这里的坏人只是一小撮呢？要是这里的坏人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坏呢？要是事情背后还有隐情，不只是我们表面看到的这些恶人呢？要是我们杀这些人和那些想杀我的人没什么区别呢？
我承认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 就像海伦指出的，我们亲眼看到这些人因为一点小事就冷血地杀了一个人，然后还奴役我们好几个小时 —— 但我一想到要杀人，本能的恐慌和厌恶就涌上心头，根本不管什么逻辑。尤其是海伦的计划很可能要我杀掉相当一部分船员，而不只是我们亲眼看到作恶的那些人。
“哦。” 海伦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或许能让塞拉去杀人，但那家伙比你显眼多了。我还得拖着它…… 不行，没可能。这会给我们带来太大压力，我们还没找到好机会就会被发现。你确定你做不到吗？你以前杀过人，对吧？”
“对，在一个灵能魔法师的影响下，他想训练我去暗杀你。” 我回答。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之前杀的那些人，有多少是辛德里影响我的结果，但我最不想的就是去弄清楚。
“好吧，见鬼。所以你可能会犹豫或者呕吐之类的。妈的，我真不想提这个，但…… 有个办法或许能帮到你。”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克服自己对杀人的厌恶，但现在我很好奇，就问了。
“什么办法？你不会有灵能法术吧？”
“我是说，我有灵视。但不是，我是艺术魔法师，记得吧？艺术魔法能影响情绪。虽然远比不上灵能，但我能做到。”
哦，湿漉漉的百吉饼啊，怎么又是精神控制这一套！
“…… 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永远不要对我这么做。” 我低声怒喝道。
海伦挑起眉毛。
“哇，好吧。我只是提个建议。” 她说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所以没你同意，我绝对不会对你这么做，好吗？不过解释一下，艺术与混沌的交集在我这儿体现为情绪的扰乱或破坏。我的艺术作品能从实际上消除人们的某些情感。这完全是暂时的，也没有其他强制作用；只是扰乱你当下的情绪状态。如果我把一个人的所有情绪都搅乱，他们基本上就会呆呆地站在那儿，所以这还挺有用的。但我今天打算用它来做的事很简单：在你理想地四处制造混乱，解决那些人的时候，我要消除抓我们的这些人的怀疑，还有他们对同伴去向的担忧。”
哇哦。
“这听起来绝对疯狂。” 我说，“不过，是那种好的疯狂。”
“这效果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强。人们还是能通过逻辑推理意识到我们在搞鬼，只是他们不会有那种通常会促使他们去思考的情绪冲动。这能帮上忙，能给我们争取时间，但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
“你还能破坏什么？你能不能就…… 消除他们想把我们当俘虏的念头？”
海伦晃了晃手，做了个一般般的手势。
“不太能。再说一次，这不会改变任何既定的思维模式，只能改变当下的情绪。而且我不能让人们产生想放了我们的欲望，我只能消除一些东西。要是船上有人本来就暗自希望能帮我们这些俘虏，我可以，比如说，消除他们对后果的恐惧，这可能会促使他们来帮我们？但我没看到这样的人。对这些人里的大多数来说，我猜他们把自己当奴隶主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消除他们奴役我们的欲望，并不会改变他们眼中的现状。这只会让他们不在乎，和他们本来的样子也没什么明显区别。”
呃，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我想不管怎么说，海伦都越来越有力地证明了这些人该死。……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 你确定你施展这种法术不会爆炸吗？” 我问。不是想转移话题，只是…… 你懂的。我朋友身上还绑着灵能触发的炸弹项圈，这威胁可太真实了。
“我应该可以。” 海伦点点头，“‘叛乱的悲歌’没察觉到我们这次计划讨论，而且我已经确认它也察觉不到施法。所以只要我不直接试图伤害任何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触发它，除非手动激活。”
“暂时破坏别人的情绪不算伤害他们？” 我追问。
“嗯，严格来说，我只是在创作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情绪破坏只是有人选择去看那件艺术品产生的副作用，我相信你也认同这完全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海伦笑着回答。
我叹了口气。
“你绝对是疯了。你在搞清楚这些事的时候，冒了多少次死于可怕爆炸的风险？” 我问。
她摆摆手。
“冷静点，汉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问题是你能不能应对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去杀掉船上最危险的那些人。”
“除了我们之外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咕哝着，挪动腿上的重量，往床毯里缩得更深了些。
“除了我们之外。” 她表示同意，又露出一个笑容。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想想这事，我的胃就因为厌恶和饥饿而翻江倒海。从今天早上醒来我就没吃东西，结果我内心那可怕、野蛮的部分就一直吵个不停。我还是不想这么做。我没有更好的计划，没有好借口，甚至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些人不该死。
只是…… 等等，我得收回那个想法。这又引出一堆问题。“该死” 是什么意思？谁来决定？我肯定觉得自己没资格决定，我连早餐吃什么都决定不了。很多人会说，杀人永远不合理，除非是自卫。但在我们被压迫、虐待、奴役的情况下，什么才算自卫呢？我是说，他们对海伦和我还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没人打过我们，甚至都没怎么对我们大喊大叫，但我猜给她脖子上套个炸弹项圈，就足以让我们乖乖听话了。
而且，这显然不人道，对吧？我觉得这都算战争罪之类的了。但地球上的战争公约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适用吗？等等，我在说什么啊，从法律上来说显然不适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基本人权正在被侵犯。呃，我猜还有丹特隆人的权利。还有…… 我的权利。不管那是什么。但什么是权利呢！？
啊，好吧，我想得太离谱了，脑子。“什么是权利？” 热狗面包里夹屎啊，我想得太多了。加油，汉娜，从这情况里抽身出来，客观地看。如果你听到一个故事，说有人被海盗绑架，他们的朋友被绑上炸弹，然后他们趁着夜色去暗杀那些在睡梦中的海盗，救了所有被绑炸弹的人，你会觉得这个人做得对还是不对？对！显然是对的！尤其是如果我们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不杀人就救出所有人，而我肯定是想不出办法的。
一个给别人绑上致命炸药，强迫别人为自己干活的人，就属于 “从道德层面可以杀” 的那类，尤其是被他们伤害的人动手。对吧？对。所以没问题。就这么干吧。海伦需要我帮忙救卡吉索和其他所有刚被抓的人。我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没问题。如果我想帮这些人，就必须这么做。这世界很糟糕，当邪恶发展到一定程度，只做一个从不杀人的漫画英雄是不够的。在某个临界点上，有些人生命的神圣性就变得不如他们所伤害之人的健康和幸福重要。看看我周围的情况，我怎么能不这么想呢？这是正确的事。我知道是这样。我必须这么做。
“……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海伦。” 我痛苦地小声说。
我浑身颤抖，那些我已经夺取的生命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本该很容易做决定。我应该能用逻辑做出选择，然后让身体服从。但一想到要杀人，就觉得无比可怕、令人作呕。光是想想我就抖个不停。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足够久，去完成必须做的事。
我不是个战士。我只是个来自《圣经》地带的懦弱、自私的中上层阶级小孩。我确实为了自卫攻击过别人，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一场混战，也不是为了求生而进行的绝望挣扎。海伦要我冷血地暗杀别人，趁他们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把他们杀掉。从绝对安全的位置发动攻击，无声无息地夺走一条生命。而我…… 我会犹豫。我做不到。
我不够好。我知道这一点。但这次让我害怕的是，尽管我有种种理由，我还是不知道自己不够好，是因为我杀不了这些人，还是因为我竟然希望自己能做到。
海伦叹了口气，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头靠近我。
“…… 好吧，” 她说，“没关系。我们不一定要今晚就动手。我明天再想别的办法。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叫醒我，好吗？”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显然是想休息一下。我仍待在床尾，很想依偎在卡吉索身边，但又怕碰到她，加重她的伤势。而且，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根本睡不着。我…… 此刻有点一团糟。
我漫不经心地留意着周围的房间 —— 嗯，大多是豪华的牢房。不出所料，走廊有守卫，所以就算我们能绕过门锁，还是得对付守卫。战斗结束后，我的灵视就失效了，所以我不知道守卫会什么魔法。我还是不知道那个该死的法术能持续多久，因为我甚至都没注意到它什么时候失效的。算了，这不重要。
我们旁边的房间才重要。我不会假装和船上的人有多亲近，尤其是因为我们一开始的策略就是不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们很多人在战斗后看起来比我和海伦伤得更重。即便如此，他们今天还是被安排了工作。就因为他们强迫我们干活，这就足以成为杀掉他们的理由吗？这样够吗？为什么在我已经做出决定之后，还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显然，奴隶就应该杀掉他们的主人。那为什么我就是个该死的胆小鬼呢？
女神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她的气息降临在我周围，仿佛在说 “你召唤我？” 我颤抖着，她轻抚着我的外壳，为之前战斗时没怎么关注我而道歉。只是有很多更有趣的事情发生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为自己不够有趣而道歉，但我强烈压制住了这种本能。她还是嘲笑了我。
女神，您为什么来这儿？我是说，我猜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因为您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您为什么要让我感知到您呢？您知道我发誓的时候根本不是有意召唤您，而且您平时也不会来寒暄。
这同样是个愚蠢的问题，我问出口后就觉得自己很傻。如果我要成为她的先知，难道不应该时不时地接受她的启示吗？我开始恐慌，但她很快让我安心，说我不用担心她突然这样现身去附身地球上的人 —— 那算是作弊，而且她神力的传播仍会掌握在已经使用它的人手中。但在她美丽的世界之树上？她觉得偶尔来看看也无妨。轻轻地推我一把，只是为了表示她的关心……
女神在我们楼上两层的房间里打了个响指，于是我用空间感知向上看去，正好看到今天早些时候指使海伦干活的那个海盗女人，正把我们船上的一个船员拖到椅子上，绑了起来。他看起来惊恐万分，那女人对着他大喊了一阵，但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之后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哦。她在折磨他。女神点点头，带着高傲的姿态慵懒地靠在我身上。确实有人在遭受折磨，女神表示认同。她刚刚还在思索我之前一直在想的问题。到底要眼睁睁看着多少战争罪行发生，我才会放手去做？
是不是要她向我揭示这些人所谓 “丰富的内心世界” 有多丑恶，我才会认同他们应该被消灭？是不是要她确切地告诉我，我的朋友们在接下来几天被强奸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才会行动？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我那些所谓 “深刻的道德思考” 才不再是继续无所作为的无聊借口？
我看着海盗折断那个人的一根手指，动作慢得我能看到骨头骨折、裂开，最后折断，我不禁畏缩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到底要进行什么样的审讯？
这重要吗？
我…… 我得去。我得帮他。我必须帮他。这…… 我是说，不管怎样我都完了，对吧？要么我会因为杀人而精神崩溃，要么我会因为坐在这里看着别人被折磨而内心煎熬。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 我得去。等等，女神这次现身的目的就是这个吗？就是为了让我没有机会不杀这些人？
女神笑了。别傻了，自由意志是存在的！拉钩发誓！
她消失了。我想尖叫，但我想我没时间了。
“海…… 海伦！” 我用一条腿摇晃着她，喊道，“海伦，我改变主意了！”
“哈？什么？哦！” 她惊呼一声，站起身来，而我则匆匆爬到墙边，开始往上爬。“等等，你要去哪儿？”
“他们在楼上折磨人！” 我低声说，“我得去救他！”
“哇，等等！” 海伦坚持道，“我们得先解决这层的守卫，不然我没法跟上你！”
我惊慌失措，根本没听进去，所以没有停下。我隐约知道我们应该停下来，应该按照海伦的计划行事，但唯一能驱使我克服恐惧行动起来的，就是这种紧迫感，这种纠正我所放任发生的事情的强烈需求。我沿着墙壁匆匆往上爬，很快就到了天花板，但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小心翼翼地把除了脚以外的身体都转移到四维空间，然后当我抬起腿要穿过这个固体物体时，我也把那只脚移出正常空间，只在穿过一半的时候抓住支撑点。
我把手伸进天花板，站到天花板中间。然后我继续往上爬，通过完全绕过固体物体，直接从里面穿过去。
就这样，我一口气跑上两层楼，终于来到正在进行折磨的那个房间。但等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没办法顺着空气往上爬去攻击她的要害，所以我想我只能砍她的腿筋，对吧？把她放倒在地，这样我就能刺她的心脏或者割她的喉咙之类的。但那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尖叫，然后我们就会被发现，接着谁也救不了！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手动触发炸弹项圈，对吧？哦，糟糕，这就是海伦要我等的原因！
那个人又一根手指被折断，他尖叫起来，我真希望自己能哭出来，但我又落了下去，从地板扭到天花板，然后借助重力从那里落下，落在海伦旁边的床上，弹了一下，把卡吉索吵醒了。
“嗯？怎么回事…… ？” 卡吉索咕哝着，疼得皱起眉头。
“海伦，对不起！我们得赶紧去，有人正遭受严重的伤害 ——”
“你们两个都闭嘴。” 海伦命令道，“她深知整个世界就是她的画布。”
她伸手摸了摸床柱，随着一阵咝咝声，床柱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一个男人痛苦尖叫的雕像，他抓着自己的脸，床柱的残骸刺穿了他。
“卡吉索，就躺着别动。你身上有炸弹，要是你试图伤害任何人，炸弹就会爆炸。”
“好。” 卡吉索嘟囔着，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
“汉娜，就…… 专注于你的目标。别管我在做什么，不然我们就完了。”
目标？什么目 ——
“她将吞噬他们的尖叫。” 海伦吟诵道，就在我们房间的门猛地被撞开，外面的守卫朝我们大喊的前一刻…… 但门和守卫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震惊地一颤，但接着我们门口出现一堵金属尖刺组成的墙，把我们困在里面，房间本身也扭曲起来，试图杀死我们，地面和墙壁上扭曲出刀剑和长矛，带着致命的意图。肾上腺素在我体内激增，我向前一跃，毫不费力地穿过被堵住的门口，用 “空间撕裂” 抓住那个人的脚踝。他单膝跪地，于是我跳到他背上，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倒下了，这是我今晚的第一个猎物。
海伦的手缠绕着混沌的黑色噼啪能量，一拳打穿了召唤出来的障碍物的一角，把它从门框上挖了出来。她把它拉回房间，消灭掉，接着摧毁了物质魔法师施加的影响留下的每一丝痕迹，把扭曲的墙壁削平，直到它们再次恢复原样。她的动作精准而熟练，没过多久，她就走出房门，把卡吉索锁在里面，还把尸体也消灭了。
“你能清理一下血迹吗？” 她若无其事地问我，“我要是清理的话，得削掉一点地板。”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佩服，还是该为她不让我吃掉我的猎物而生气。我施展 “净化” 法术，把最后的证据都藏了起来，海伦把我抱起来，自信地朝楼梯走去。她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拿着她雕刻的床柱。然而，我们刚爬上两层楼梯，就看到审讯室所在的走廊里有另一个海盗。海伦径直朝他走去，就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一样。
“嘿！” 他朝我们喊道，但接着看了看床柱，稍微冷静了些。“…… 那是干嘛用的？”
“船长要的。” 海伦耸耸肩，“也许是给他屁股用的？”
海盗开始大笑，但声音随即消失，海伦把我朝他的喉咙扔去。我把他的喉咙割开。他的身体无声地倒下，头滚落在地。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女神啊，我好饿。海伦销毁了尸体，我驱散了血迹，然后海伦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
尽管海伦施展了消除怀疑的魔法，但房间里的女人在世界变得安静、门倒地之后，似乎还是意识到应该攻击我们，转眼间，她身上的纹身和穿孔扭曲着从她身体里钻出来，从十几个不同的方向刺向我们。海伦把我放下，把雕刻藏在身后，一小股混沌能量爆发出来，摧毁任何可能刺穿她皮肤的东西。我向前冲去，几乎完全消失在正常空间，然后像对付第一个人那样解决了她：割断她腿上的肌腱，这样我就能够到她的心脏。她倒下了，鲜血在金属地板上汇聚。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眼中燃起希望。声音恢复了。
我一刻也没停。我太饿了，也不想让海伦夺走这个猎物。我开始享用我的食物。
“继续尖叫。” 海伦命令那个被折磨的人，“我们现在仍然很有可能因为这些炸弹爆炸而丧命，我们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任何异样，明白吗？她深知整个世界就是她的画布。”
她摸了摸门的外侧，一幅可怕的画面在她手下浮现，画中被折磨的人痛苦地扭动着，而我们刚刚杀掉的女人正在殴打他。我基本上没理她，忙着埋头在死去女人的胸腔里大快朵颐。肺又有弹性又美味。
“快点，汉娜，我们得行动了。” 海伦催促道。我没理她。我在吃东西。
“汉娜！” 海伦厉声喊道，朝我走来，伸手要拉我。我愤怒地对她嘶嘶叫。她吓了一跳。
“汉娜？” 她更小心翼翼地问道，“汉娜，振作起来。”
我觉得你不会想让我振作起来。我觉得一旦我振作起来，就会彻底崩溃，马上变得毫无用处。
“汉娜，” 海伦继续说着，在我旁边跪下，“来吧。我们还有更多人要救。等任务完成了，我们再吃。”
对。等任务完成。等所有人都安全了。我还有更多 “食物” 要猎杀。我用极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从进食的狂热中挣脱出来，从尸体旁退开。海伦销毁了尸体。我施展 “净化” 法术，清理了地面和自己身上的血迹。海伦又把我抱在臂弯里，我们离开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被折磨的人继续尖叫着，我想他断了那么多骨头，也不需要假装痛苦的声音。
女神高兴地轻声哼唱着。
“好的，汉娜，我需要你用那种能看穿墙壁的奇怪能力。船长在他的房间里吗？”
“在。” 我确认道，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如此平淡，“睡着了。”
“你能看到那个控制炸弹项圈的人吗？”
“也睡着了。他有个稍微豪华点的房间，在船长房间附近。像是大副之类的。”
“好！很好。我想既然我们要速战速决，那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我本来更希望我们能慢慢来，大半个晚上都逐个解决他们，但我们有个目击证人，所以有时间限制。我们去杀了那个灵能魔法师。”
好。当然。希望杀这个人的时候，我心里能好受点。我指引海伦来到灵能魔法师房间正下方的房间，让她把我直接往上扔，我抓住天花板，从里面爬上去，然后顺着那个人床的内侧往上爬，用爪子刺穿他的后脑勺，在里面搅了搅，直到他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我绝不让这家伙有哪怕一秒钟清醒的机会。所以他没有。他在睡梦中死去，尽管我充满恐惧和厌恶，但内心某个扭曲的部分还是为能给他这样的 “仁慈” 而感到骄傲。但我知道这只是个务实的选择，并非什么积极的道德品质，所以我努力让那部分自己闭嘴。
我迅速施展 “净化” 法术，把他脑袋里的血，更重要的是，把他枕头上的血都吸了出来，这样一来，除非有人注意到他没在呼吸，否则随便往里看一眼不会发现任何异常。然后我爬下来，落入海伦等待着的怀抱。
“太棒了，我感觉到那个法术消失了。我想我们最好在大乱之前赶紧去杀了船长。”
“为什么会大乱？” 我问。
然后，大乱就爆发了。欢呼声和战斗的号角声响彻整艘船，无数囚犯和奴隶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那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消失了。这显然惊动了活着的海盗，几秒钟内，船上到处都有人开始施展法术。我们的目标，船长，在我们就位之前就已经起床，跑到了甲板上。
“好吧，该死。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海伦嘟囔着，朝楼梯跑去，“我们得在海盗杀掉所有船员之前，尽可能快地杀掉尽可能多的人。”
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吗？这甚至是最好的办法吗？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自己没力气争论了。海伦来到甲板，那里有六个海盗正在争吵，包括船长，他大喊大叫，试图弄清楚他那个控制炸弹的手下怎么了。海伦把我扔到地上，朝他们走去，给了他们一个简单的答案。
“他死了。” 她说，“就像你们马上都会死一样。”
她在他们面前挥舞着她的雕刻，确保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聪明点的人畏缩了一下，意识到他们得把目光移开，但已经有点太晚了。
“是这样吗？” 船长冷笑道，“亲爱的，你马上就会成为我床上的下一具尸体。”
“哇哦！我可不想知道你还有这癖好！听着，伙计，我活了二十年，只有一年没战斗。我可不会被一群小喽啰打败，他们就知道耀武扬威，根本不明白他们该怕我。”
她把雕塑扔到他们脚下，他们只是瞥了一眼。因为，我意识到，他们没怀疑这是个陷阱。
“汉娜，你下去保护其他人，好吗？尽量别让任何人上楼。” 海伦说道。
“你会没事吧？” 我小声问。
“哦，岂止没事。” 海伦咧嘴笑道，“今天，我要当英雄。”
“尽量别伤了她的胸，小子们！” 船长大吼道，“在他的船上，他就是王！”
“云裂术！”
“心碎咒！”
“幽灵激光！”
甲板上喊叫声和咒语声此起彼伏，我穿过地板向下落去，海伦则从容地在朝她袭来的武器间穿梭。她自己的咒语念得最长，但我感觉她一念完，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他们追捕又追捕，却无人能抓住她，” 女神吟唱道，“因为他们怎能触碰自身的毁灭？”
我看着海伦径直穿过那些法术，就像它们不存在一样。一把剑朝她脖子砍来，剑身一碰到她就消失了，剑尖飞出去，剑断成两截，而不是伤到她。海伦咧嘴一笑，举起一只手，随意地用手指划过攻击者的脸，所到之处留下深深的、血淋淋的抓痕，就像升级版的恐怖 “空间撕裂”。她不是切断，而是直接抹去。
混沌魔法。所有结构、秩序和理性的对立面。只具有毁灭力量的魔法。
海伦笑个不停。
虽然我很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但我不能直接从几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下落通常是直线运动，而在超空间里直线运动，如果不是直接朝着 “正常空间” 移动，那就极有可能是远离它。这意味着如果我在非现实空间里以一定角度跳得太远，最后就会没有落脚点。所以我得在地板间爬行，把身体移回正常空间，从天花板落到下一层，再从那层地板爬过去，如此反复。
这倒花不了太长时间，但在一个基本人人都有魔法的世界里，战斗已经打响，我就觉得这时间太长了。我赶到下层甲板时，正好落在一个海盗头上，把他的头刺穿，趁他倒下时，我用脚趾勾住他的身体，在他的同伴发现我之前，躲回四维空间。我尽可能快速高效地行动，四肢快速伸出，砍倒敌人，终于能在战斗中施展自己的法术。
“空间撕裂！灵视！”
我从腿上伸出的刀刃现在有一英尺多长，这样就很容易直接砍断整条腿，而不用费力去割断肌腱。我寻找机会目标，在各层之间移动，尽可能优先攻击火焰和光明魔法师，因为我注意到空间魔法师的攻击常常会危险地切入我的异维安全区，而任何能用非物理方式干扰敌人的人也会给我带来麻烦。但每当那些对我真正有威胁的人注意到我时，我就可以离开，或者充当诱饵，让获得自由的奴隶们发动攻击。
在大家齐心协力以及我暗杀危险目标的情况下，我们把海盗们一步步逼到船的深处，最后他们躲进了货舱。货舱只有一个出入口，一扇大门，海盗们用箱子堵住，并用法术设下陷阱。愤怒的获释奴隶们想把门砸开，彻底消灭海盗，我完全能理解他们，但我还是得现身，朝他们大喊，以免他们白白送命。
“等等！” 我在人群上方的天花板上喊道，“先别急，里面防守太严密了。我们应该等……”
哦，糟了，海伦可能不会来了，对吧？她不想在其他人面前使用她的能力。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前奴隶冲我怒喝道。
“问得好，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说，“是我一直在砍那些人的四肢，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也许能进去，杀掉几个设陷阱的家伙，但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盲目地冲过障碍物。给我点时间，好吗？”
这片刻间，我努力思考该怎么办，我的心在外壳里狂跳，肚子还一直催我随便找个附近的尸体吃一顿。我无视这个冲动，在船的外围爬行，从另一端往货舱里窥探。不出所料，大多数幸存的海盗都是我之前不敢单挑的，这意味着整个房间里都是我很难对付的对手。那我该怎么办？怎么结束这场围剿？
嗯。我想好人会试着谈判。但我不确定这对海盗或者这群前奴隶是否行得通，而且就算状态好的时候，我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更何况现在我为了不去想刚刚参与的屠杀，已经完全进入 “解决问题” 的解离状态。杀人竟然如此容易，感觉如此自然。人的生命在我的爪子下消逝，毫无抵抗之力。这…… 我……！
嘿！我告诉自己别想了。专注于这个货舱。这里面有什么我能…… 等等。哦，天哪！塞拉在这儿！我迅速爬进去，找到了我们之前随意把这个杀人机器人放在上面的箱子。
“塞拉！” 我尽量小声地说，“塞拉，醒醒！这里有一群超级危险的人！”
“确认。” 塞拉轻声嗡嗡回应，“我已检测到。”
一个海盗开始念一段听起来会很长的咒语。这意味着它会非常强大！糟了！没时间了！这主意糟透了，但我不妨问问。
“听着，我知道你没有内置武器系统，但如果有什么时候适合杀掉一群有机体，那就是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海盗都想杀我们，我们得在他们杀掉所有会开船的人之前阻止他们！”
“澄清：外交优先目标是明确要求我杀掉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嗯，除了你和我，对。你能做到吗？”
它愤怒地喷出一股蒸汽。
“你能呼吸吗，你这可怜的肉块？我施法时你得保护我。”
“我觉得我做不到！”
它的身体因为沮丧而嗡嗡作响，冷却系统运转的声音更大了。好在其他人制造的噪音够大，没被发现。
“…… 检测到附近有大量灵魂。” 塞拉得出结论，“不再需要有机体协助。颤抖吧，凡人，因为你们的神由钢铁铸就。”
“护盾法术：以 0 号能量核心为能源，生成半球形护盾，角度 90 度，其他参数为 0”
“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海盗大喊，法术朝我们飞来，但都被塞拉面前闪烁的绿色、诡异的光吸收了。然后，机器人开始真正施法。
“识别燃料源：目标无特定目标，参数 37，启用某些条件，禁用某些条件，生成燃料数组
收集燃料：基于上述燃料数组
超频能量核心：0 号能量核心
分配炼狱能量：以 0 号能量核心和燃料数组为基础，启用特定条件
再次超频核心
多目标识别燃料源：目标无特定目标，参数 37，禁用某些条件，启用某些条件，生成燃料数组”
“天哪！钢铁造物！他们带来的那个钢铁造物是活的！”
“死亡魔法师！这是个该死的死亡魔法师！”
“硬覆盖第一定律：禁用
f对目标中的每个 x
杀掉目标 x”
塞拉的身体充满能量，内部部件飞速旋转，风扇轰鸣。它平躺在地上，任由周围法术爆炸的冲击力扫清射击路线，双手瞄准，从掌心发射出一连串死亡射线，手臂快速转动，准确击中每个海盗的胸口。大多数海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但还有几个站着，痛苦地捂着胸口，继续反击。塞拉能量核心里那个绿色、尖叫的身影渐渐消失，我开始恐慌，但立刻又被另一个灵魂取代。红色。女性。痛苦万分。我看不清其他特征。塞拉的力场变成红色，与这个灵魂颜色一致。
轰 轰 轰 轰 轰。又是一轮射击，每一发都直接命中剩余的海盗。又有两人倒下。他们的反击耗尽了另一个灵魂，但塞拉立刻又补充了一个新的。橙色，男性，哭泣着。
轰 轰 轰。又一人死亡。
轰 轰。又换了一个新灵魂
击杀。
击杀。
击杀。
最后这个最难对付的海盗终于倒下了。塞拉所有关节都喷出大量蒸汽，汽化的冷却液向四面八方散去。
“目标已消灭。” 塞拉宣布，听起来对自己很是满意，“宣泄完成。”
“这…… 我的天呐。” 我小声说。就像一整队士兵徒步去冲击一辆坦克。
“给我清理干净，肉块。再给我弄点水。马上。” 塞拉命令道。
“是…… 是的！” 我结结巴巴地说，“马上就来！”
“嗯。” 塞拉若有所思，它那金属鳞片覆盖的脸微微抽搐，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现在没时间管那个！水，我看看…… 水。我是说，我可以从萨普塞亚取水，但我得去找扇窗户或者开个洞什么的…… 哦！等等，我知道了！人身体大部分是水啊！
“净化。” 我念道，在几具刚死的尸体上戳出洞，将他们体内的水分抽干，把血液中的水吸出来，送进塞拉的 “嘴巴”。一开始它似乎很惊讶，但随后，当我继续用尸体的水喂它时，它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笑声。
这太变态了。天呐，这太变态了，我真的做了这些事吗？那些暗杀、截肢、吃人，还有这该死的尸体水！？我真的…… 杀了多少人？杀了多少？四个，然后…… 五个、六个、八个、十个…… 十三个人！？我的天呐。我他妈的竟然杀了十三个人，还帮我的朋友们杀了更多人！哦，嘿，你瞧，眼前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看来是时候彻底精神崩溃了！
不过，既然我是个十足的怪物，至少我可以像怪物一样崩溃。我匆匆爬到一具还没完全干瘪的尸体旁，把尖叫淹没在血肉之中。